正文 人間煙火 — 第六章

自从那天之後,李铸再没见到颜时翰,却发现自己周遭的「非人」一下子多了起来。这些鬼魂自然地融入行人之中,倘若不特意寻找,李铸几乎不会注意到他们并非活人。

就像颜时翰说的一样,这些鬼魂根本就懒得里他,最多就是在发现李铸能够看见时,好奇地看他一眼。

然而某个纠缠不清的鬼魂却是个例外。

李铸疲惫地从庙宇中走出,这已经是他跑的七间寺庙,只希望能有点效果。

「先生,先生,请等一下!」一旁摆着算命摊的老先生叫住李铸,「您最近工作是不是遇到困难?」

李铸看着老先生面前的铁口直断布条,犹豫地停下脚步。要是在过去遇到这样的人,李铸恐怕会直接离开,然而最近发生的事却让他有所迟疑。

「我看你面相,恐怕最近是遭遇到秽物缠身。」眼看李铸有意动的迹象,老先生赶紧加把劲说服,「不然我给你算一下吧?」

在听到「秽物」二字後,李铸总算坐到算命摊前,「其实是我的一个同事,他最近被个……」李铸的表情纠结了一会,「脏东西,他最近被脏东西缠住了。」

「这样啊。你能给我他的姓名或生辰八字吗?」

「这……可能不太方便。」他口中的同事指的其实是陈昱翔,说什麽也不能透露出他的名字,要是因此传出什麽不好的谣言该怎麽办?

「你这样我很难算啊。不然你说说看你同事最近的状况?」

「呃……」李铸欲言又止了好一会,这之中有太多他不能说的,「其实他本人没什麽感觉,也没被影响,就……就只是被脏东西缠着。」

老先生高深莫测地紧盯着李铸,「也就是说,你这同事没发现,但是你就是知道她被脏东西缠上了对吧?」

「是的。」

老先生胸有成竹地笑了,「你这没八字又没名字的,我也不太好算。不过我能从你身上沾到的秽气感觉出来,她这是被烂桃花缠上。」

「烂桃花?」李铸的表情瞬间呆滞。

「对。她过去有段姻缘没断乾净,久了沾上秽气就成了阴秽之物。」

「……」

「要斩断她这烂桃花很简单,只是我这边得跟你收点费用,保证帮你斩得乾乾净净!到时候我再给你加个符,你和你同事就能顺利发展──」

「谢谢,不用了。」李铸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他还没走投无路到连这种鬼话都信。

「回来啦。」李铸到家时,陈昱翔边擦着头发边走出浴室,後头跟着李铸这阵子的烦恼源头。

李铸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刀跟着陈昱翔从浴室出来,他已经懒得算这是第几次了。他只知道自家表哥的入浴镜头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窥视。

真不知道该称这种情况为卡到阴还是被变态跟踪?

那天颜时翰走得很乾脆,却给他留下一个大麻烦。原本以为老刀也跟着走了,结果李铸隔天早上就看到老刀跟着陈昱翔走出卧室,接着跟着吃饭、读剧本、洗澡、上厕所、换衣服……

他很想说服自己:人鬼殊途又都是男的,被看个裸体也没什麽大不了。但是老刀那遇到脱衣场合就特别积极的态度实在无法不让他多想。

李铸惊恐不已,却只能悄悄把老刀叫到一旁问话──天知道这有多难!这老刀简直把自己当成了陈昱翔的背後灵!

「你为什麽一直跟着我表哥?」李铸生怕被陈昱翔听见,只能压低声音。

老刀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也没跟着,只是留在这里蹭点饭。」

李铸被他的态度给气得咬牙切齿,「别的地方没饭吃吗?」

「你这里的伙食好。」

「……只是蹭饭的话不必跟着进厕所吧?」

「我怕他藏起来偷吃。」老刀说得自己都笑了。

李铸被气得几乎破口大骂,却只能勉强咽下这口气,「你到底想干嘛?」

「别紧张,我不会害他的。」老刀依旧满脸笑容,「你就当他多了个守护神好了。」

守护神!?李铸给憋的差点口喷鲜血。这跟踪狂怎麽有脸自称守护神?

协调失败之後,李铸就此放弃与老刀沟通,转向各大庙宇寻求帮助──不过至今尚无进展。

「怎麽?你好像很累?」看到李铸脸色不佳,陈昱翔关心的问。

「外面有点热。」李铸绕过老刀,将晚餐放到桌上。「你还没吃吧?我有买便当。」

「谢啦!我先去吹头发。」陈昱翔走回房间,老刀则是晃向餐桌。

老刀才刚靠近桌边就嫌弃地撇开头,「以後别买这家的。」

李铸翻了个白眼,小声的说:「又不是买给你的。」

「给昱翔的就更不行了!这种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李铸看着老刀的视线有些微妙。难道这背後灵还真把自己当守护神了?

「好啦,下次我换别家。」能为三餐把关大概是这背後灵的唯一功用了,「就吃这一餐没关系吧?」

老刀再度靠近便当轻嗅,随即迅速退後,「勉强可以,下次别再买这家了。」

李铸敷衍的点头,从背包里摸出一条黑曜石项链,「好了,该做正事了。」说完就把项链用力的往老刀身上一按。

十分符合常理地,脱离手掌的项链就这样遵照地心引力往下坠落。

「你还不放弃啊?」从李铸拿出项链的那一刻起,老刀便挂上了怜悯的表情。

「你哪天不偷看我表哥洗澡,我就放弃!」这句话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给自己的表哥引来个色鬼什麽的,这让他过年回去还有什麽脸面对舅舅、舅妈?

这些日子李铸可以说是尝遍了各种驱邪方式。一开始他还对老刀有所畏惧,只敢偷偷来。但在发现老刀的回应只有耻笑和同情後,他开始正大光明的一个接着一个上。

尽管屡试屡败,李铸从未想过要求助於颜时翰。光是那天被误会的綑绑事件就够李铸尴尬了,况且老刀当初还是跟颜时翰一起来的,谁知道他会帮哪边。

老刀只作充耳不闻样,「这次是锺馗庙啊?」

「嗯,听说那间很灵。」他把项链捡起。

「嗯…是有几分效果没错。」老刀在说这句话的同时表情有些怪异。

李铸讶异的看了老刀一眼,前几回老刀都笑他拿来的符咒只能当玩具。他提出质疑:「那怎麽对你没用?」

「我又不是什麽邪物,都说了你可以把我当守护神了。」

「……」李铸不做理会,直接走向陈昱翔:「这个给你戴着,避邪用。」既然老刀都说有几分效果了,就给陈昱翔戴着试试吧。

陈昱翔看着上头刻的锺馗像,惊讶的笑着:「你什麽时候也开始弄这些东西?」

「求个心安。听说这次的摄影棚很阴。」更何况最让他不安的鬼魂一直跟在陈昱翔身後。

「谢啦!」陈昱翔不再多问,直接将项链戴上。「你便当有买鸡腿的吗?」

「下面那个是鸡腿。」李铸将便当从塑胶袋中取出。低着头的他没注意到,老刀在陈昱翔戴上项链时笑得有多志得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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