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我们想,是有钱人爱把人家当畜牲。」
他小声抱怨,却说得不算小声,何季潜也的确听到了,他连眨好几下眼睛,转动着酒壶,最後放下了酒杯,不知是不是愤怒的情绪高涨。
「我不是那种人。」
他一字一顿的,说得很用力,好像这样就代表诚恳。
「也没说你是。」
「你们店里改考虑更厚点的墙。」
何季潜又耸肩,当作刚才的话题没存在过,喝酒的兴致也恢复,一杯接一杯的喝起来。
「都不知道你还会建筑,怎样,难道我们结构不稳?」
「隔音不太好。」
他意有所指的说,眼神中的笑很暧昧,身体前倾,几乎能碰到孔雀,他能闻到浓烈的酒味,听说喝闷酒不容易醉,但他喝的也真够多了。
「从哪判断的。」
这不足以煽动孔雀,他装着傻,想着何季潜脑袋还清不清楚。
「是听不到全部,但还是能知道你们在干嘛。」
「来酒楼还能干嘛。」
孔雀真有些受够这个醉鬼,可又觉得离开会是一种羞辱,不想承认这世界上有他无法收服的寻芳客。
「我是来喝酒、看你……。」
「看我?看笑话才是真的。」
想到老爷也说过一样的话,孔雀脸蒙上阴影,委屈和一肚子苦恼全漫起来。
「只要看到你就好,就算是臭脸也开心。」
「我……我可一点也不开心!」
他的急忙换得何季潜爽朗的笑,孔雀才惊觉自己又被逗了。
。
历法上早是春天,真正暖的日子却还是那麽少,一早就冷得心脏无力,但楼里的人早在冬末就开始换穿春装,晃来晃去的身影不是粉红就是鹅黄,孔雀还是一如既往的穿冬装,怕冷的他袜子围巾不离身,没事绝不离开屋子,整天窝在火炉边。
多舒服。看着煤炭堆里的小火苗,他满足得眼睛都眯成线,火炉边温着茶和粥,吃喝都在伸手之间,真想要就这样懒散下去。
「孔雀!」
海芋开门大叫,脸颊都是兴奋的红晕,就算她不叫那麽大声,孔雀也大老远就听见脚步声。
「下雪了?」
孔雀没多想就说,一点也不觉得有什麽好开心,下雪表示又要融雪,会比现在更冷,可说是最糟糕的时刻了。
「杜鹃还做了雪兔!」
这名字让孔雀眯起了眼睛,毫不掩饰不悦,海芋又和那小子混一起,最近总开心得不得了,孔雀喜欢看她开心,却依然极其厌恶杜鹃。
「孔雀姐。」
雪已经不下了,外廊上积了些,外头地板都差不多化完,泥土湿润又冰冷,杜鹃一身鲜艳的春装,赤手揉压雪球,细心的用树枝给雪人加手弄鼻子,一见孔雀走来连忙客气的问好。在海芋面前两人都还算礼尚往来,可是眼神互动骗不了人,杜鹃扭曲着嘴角,克制自己别把树枝插到孔雀头上。
「干得不错,越来越常听见你的名字了。」
总有些话想和杜鹃说,藉口冷,孔雀把海芋叫去拿些热茶水,自己走到外廊上,由上往下看着杜鹃,眼反射白雪上的冷光,发出琥珀色泽。
「哪里,还没有孔雀姐厉害。」
不同於美艳的孔雀,杜鹃总是英气十足,带着顽皮的笑容,比起情人,恩客们更常用『弟弟』来形容,这样的他唱得一口好歌,琴弹最好的孔雀却从未和他同奏过,也从未听过客人如此请求。他听过海芋胡乱唱过杜鹃的歌,内容曲调尽是他不喜欢的天真梦话。
「怎麽会呢,已经好几次比我先卖空酒了。」
「那是客人办聚会,人多才……」
「你的客人的是比我多。」
最不齿用人数来充业绩的方式,算起来好像赢了,但实际只是把自己变廉价,那样和那些低等杂窝有什麽不同,花鸟楼是酒楼,不是妓院!
「混饭吃嘛,我的客人出手没孔雀姐的阔绰,不多找些连饭也不能吃。」
「熬过就是了,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海芋拿着座垫热茶出现,早和她说过不要一起拿,不小心烫伤了怎麽办。两位男士停了炮火,顾忌海芋,孔雀话里少了硝烟,单说些应酬话,他怕冷,这种天坐在外头简直酷刑,可是又怎能让她们两个独处?
「还冷吗,要不要我拿炭炉来?」
海芋神色担心,在室内就常喊冷的他实在不该到外头,才一下子手就冷成这样,不小心就要感冒的。
「不用了,倒是你,怎麽又不戴围巾?帽子呢?」
「跑来跑去的不冷。」
海芋这麽说了,手一抹抹掉了鼻水,孔雀只能苦笑的帮她拉好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