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每个人都有好多个一辈子,上辈子、上上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命运是牧师,它会安排我们每个人进入一辈子这个礼堂的时间。
後来,我还是没当成伴娘。
在我们在一起的第两百零一天,郑曙伟告诉我,院长过世了。
「院长的儿子那天晚上习惯的打给院长,可是接起来的是小黏,小黏一直哭一直哭,说院长一直在睡觉,叫不起来。他就立刻飞奔到育幼院,还受了不少伤,你知道那条路很崎岖,又是晚上。他带着小黏和阿彭,把院长送到最近的医院,可是……还是……」说到这里,郑曙伟哽咽了。
「没事的。」我用拥抱安慰他。
「嗯,院长的儿子因为小黏告诉他关於我的事情,才找到我。他说院长走的很安详,不是因为生病还意外,只是老了,年限到了。」
「因为院长平时都有在做好事啊。」
「那是留给我们最後的安慰了。」
「那……小黏和阿彭呢?」
「院长的儿子人也很好,隔天就去办领养了。他还跟我说,以後有什麽困难,跟他说他一定会帮忙,他说……他说院长把育幼院的小孩都看成自己的小孩,他是院长的小孩,所以跟我是兄弟。」
「他人真的很好。」
所以,郑曙伟只是简短的告诉我,婚礼他无法去了。
在郑曙伟眼中,院长是院长,是家人,更是妈妈。当他一出生,就被身旁有些血缘关系的亲人丢弃,是院长收留他,耐心的教导他,把他当成亲生儿子的照顾。如今,院长的离去对他来说,就像是很重要的家人离去,心里的难过从他向工作室请长假就显露无遗了。
家人,胜过自己的一切。
於是,姊姊的婚礼请了她的几个姊妹淘当伴娘,又另外请了几个同事当伴郎。那天我自己一个人坐在婚礼的长椅子上,看着姐姐幸福的和姊夫交换戒指,在牧师前、十字架前、亲朋好友前,宣示他们爱情的不渝。
姊夫是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生,虽然身高不像郑曙伟那麽高,不过姐姐也比较娇小。姊夫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在肩膀的部分还做了裁剪,看起来不会太宽,不会像个有钱的中年老头;西装裤的地方也没有太松,把姊夫适当的书生形象剪裁的十分恰当。
至於姊姊,她穿着一身很长很长的白纱,至於领口是我想像中的平口;在婚纱的裙摆上,不只多了一层蕾丝,还有一些白色小花点缀着,没有太多,不会显得太沉重。
这场婚礼,当姊姊和姊夫接吻时,我看见妈妈眼角的不舍,折射出欣慰和宽心;我看见爸爸嘴角的放心,把守护女儿的重责大任交给另一个他信任的家伙;我看见弟弟表面上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但是他在我耳边重复了上百遍的开心和难过。
「终於嫁出一个了,我好怕她嫁不出去……」
「可是以後我们打架你就少了一个帮手了,我们就不能一起玩摔角了……」
「………」
「现在悔婚还来的及吗?」
其实他心里,是最希望姐姐不要嫁的吧。
而我,一心挂念着郑曙伟,但看见姊姊幸福的样子,真心的替她开心。在走过了这麽多的感情,终於有一个港口可以让她停泊,就算是搁浅,也是长久的搁浅。至於不舍,我想这个权力还是留给妈妈吧,身为姊妹,或许只是以後无法再打她屁股,无法再笑她是平胸,无法再一起算月经的周期,但需要时,我相信姊姊还是会义不容辞的挺身而出的。
这场婚礼,当姊姊和姊夫互许一辈子时,一辈子的时间在姊姊和姊夫的生命中出现了。
而命运才是真正的牧师,它会安排我们每个人进入一辈子这个礼堂的时间。
在场的所有长辈,都花了一辈子为了看到这场婚礼,看着他们疼爱的晚辈终於也能踏进礼堂,踏进一辈子;在场的所有和姊姊平辈的人,还没有在一辈子上找到定位,却努力在一辈子出现前找寻快乐的可能、幸福的礼堂;而剩下在场的,像是我和弟弟等等的人,在一辈子这个名词面前,我们都是搭配用的介系词,还在茫然伸长颈子,看着前方的人,或许会突然明白,喔,有天也要这麽快乐、这麽幸福。
也要和某人走进一辈子。
这场婚礼,当姊姊丢捧花的时候,我看见好多女生冲上前想要接,我静静地站在礼堂的最後,有个女孩接到捧花,她脸上有很可爱的雀斑,短头发烫卷卷的,个子跟姊姊一样娇小。当她接到时,她脸上的惊喜像後院的百花在温暖的春天盛开的壮景一样,睫毛不停地眨呀眨,嘴巴张得大大的,似乎不相信她手上的是捧花反而是炸弹。
「她男朋友其实早就打算要跟她求婚了。」身旁,一个当姐姐的伴郎的男生告诉我。
他是个不多语的男生,我只有基於礼貌简短的问了他跟姐姐的关系,原来他是姐姐的特助,曾经追过姐姐,但被婉拒。
「她跟我说,现在有个机会让我跟她一起走红毯,问我要不要。」他说。
姊姊说话的艺术还是一样高超,这次竟然这样利用别人的感情。
「喂?」婚礼後的几天,在姊姊宴客的餐厅,我接起电话。
「我要到了,可是我不知道在几楼。」郑曙伟说。
「二楼,一上来你就看的到我了。」
虽然院长的丧礼和姊姊的婚礼其实隔了快一年,但郑曙伟还是拒绝,不过他答应宴客时他会到。
我今天本来要当招待,可是姊姊很多同事都抢着做。
「妹妹啊,你年纪还小,去吃糖果。」
「妹妹啊,我怕你点错钱,这样你姐姐就要花大钱了喔。」
「妹妹啊,你长得太可爱了,我怕会有色老头来劫色。」
「………」
站在楼梯口前,我难得穿着一件小洋装,裙摆到膝盖上,是件黄白相间的洋装,因为餐厅的空调通常都是开到最冷,不得已之下,我只好又穿上一件短短的深黑色外套。至於脚上,踩着完全没穿过的粉白色高跟鞋,虽然只有三公分高,但我感觉的到我的脚踝快要窒息了。
我告诉郑曙伟,今天他来完全不用包红包,因为我知道他用钱很节省,尤其在毕业後,他更努力的存钱,有时有一餐没一餐的。
「喔,可是以後我会收到你姐姐的。」郑曙伟说。
「什麽意思?」我问。
「以後我们的婚礼,你姐姐会包吧?再叫她包回来。」说完,他自己哄堂大笑。
「你来了。」当郑曙伟爬上最後一阶,我上前迎接他。
「对啊。」他说。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色裤,还在腰间系个皮带;上衣是一件格子相间的衬衫,外面还穿着一件看起来蛮厚的外套。
他,真的好帅,我甚至还收到旁边女生花痴的眼神。
他是我的。
「我女朋友今天很美喔。」他靠近我,一把我抱在他的怀里,低下头在我耳畔说着。
「我男朋友今天也很帅,很多女生都在看你。」我轻轻垫高脚跟,在他耳旁说着。
「有吗?我怎麽都没有感觉。」
「你看,那个女生刚刚看了你九点五秒。」
「是吗?你後面那个男生总共看了你九十五点二七秒。」
「最好有这麽精准。」
「反正我眼中只有你,你眼中也只有我,我才不管有谁在看我,我只看的到林庭羽。」
「我也只看的到郑曙伟啊。」我抬起头,在他的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接着,我拉着他往前走,当走到招待附近时,我想要趁着人群,鱼目混珠过去。
但郑曙伟拉住我的方向,正大光明的往招待桌走去,到了桌子前,他从外套的内袋中拿出一包红包,放在桌上。
「谢谢,在这里写名字喔。」其中一个招待甜甜地说,还偷看了他五秒。
我错愕的看着郑曙伟,桌上那袋他拿出的红包感觉还不薄。
「妹妹,那是男朋友吗?」另外一个招待问。
「嗯……对啊。」我赶紧回神回答她。
「哇,你是妹妹的男朋友啊,下次换你们喔。」当郑曙伟走来,那个招待热情的说。
郑曙伟笑了一下,搂着我的腰跟着其他的宴客一起进到餐厅里面。
「我不是叫你不要包?」我小小声地问。
「林庭羽的姐姐结婚欸,身为林庭羽的男朋友怎麽可以不包?」
「庭羽,这是谁啊?」当我张口想要争辩时,我妈突然出现。
「啊?」我吓得无法说话。
虽然我一开始把郑曙伟叫来餐厅时,我就有会被爸妈看到的「危机意识」了,但是我却一直拖着大脑,懒惰的不想想出一个回答的对应。
「庭羽?你怎麽了?」我妈继续问着。
「这是,我男朋友。」最後,我吞下一大口口水後说。
「伯母,你好。」一旁的郑曙伟很有礼貌的点头。
「你好,我就说我们家庭羽今天怎麽跟姊姊借洋装,原来是要让她跟你站一起比较配。」我妈贼笑着。
「庭羽啊,跟弟弟同桌。」我妈在离开前,留下这句话。
「呼,吓死我了。」坐到我弟旁边,我松了一口气。
「拜托,你带我来这里就要有这种的觉悟了。」郑曙伟坐在我旁边,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姊,你男朋友喔?」一旁的弟弟问着。
「嗯啊。」
「未来的姊夫,我先跟你说,我这个姊姊很糟糕喔,她睡觉会说梦话,生气的时候会家暴,难过的时候会喝酒然後发酒疯,吃饭的时候还会……」我弟说到一半,被我呜住嘴巴。
「闭嘴啦,吃你的瓜子。」我凶狠的瞪着他。
「这个也算家暴吗?」郑曙伟憋着笑问。
「吃你的瓜子啦。」我塞了一个到他的嘴巴里。
吃饭时,郑曙伟就像之前在育幼院吃饭一样,都会先帮我和弟弟盛完,自己才开始吃。有几次我都接收到对面女生传来的眼光,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忌妒,反正当我吃下郑曙伟夹的菜後,心里只有幸福。
接着,姐姐和姐夫到我们这桌来敬酒,似乎已经接受嫁女儿事实的爸妈显得很快乐,还向姐夫的爸妈介绍我。
「这是我家第二个女儿,旁边是她的男朋友,下次就换他们了!」我妈开心的说。
「你爸妈很开心欸。」郑曙伟低声地说。
「前几天我爸还一直叹气,我妈还在啜泣。」
「哇。」
最後一道甜点送上桌时,代表这场宴客差不多结束了,有不少宾客纷纷起身离开,姊姊和姊夫也忙着赶紧去换下一套礼服送客。
「我是不是也该走了?」郑曙伟问。
「不用啦,我们等一下一起走。」我牵着他的手。
「你和你朋友不是说要搬出宿舍住?这个学期快过完了,要不要帮你们找房子?」郑曙伟问。
「好啊,可是你要找的比行充的哈尼快喔,这可是场男朋友的竞争。」
「哈哈,这样我会忙死。」
「没关系,要是你找到了我再跟行充说;万一她哈尼先找到,我就说我没有叫你帮我找,我很聪明吧?」我吃了一口甜点後说。
「很聪明。」他亲了一下我的额头,温柔的说。
就在大家都快走光时,餐厅服务生开始整理时,我才转头和弟弟说再见。
「嗯嗯,我未来两三年可能都不在台湾。」弟弟说。
因为他这句话,我立刻拿起手机和他自拍了好几张,还拥抱了一下,才离开椅子。
「爸妈,我先回宿舍了,郑曙伟会带我。」我牵着郑曙伟走到我爸妈前面。
「郑曙伟?」我爸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就是他,我男朋友。」我的脸再度红了起来。
「伯父你好。」郑曙伟也再一次礼貌的点头。
「你好你好,跟我这个女儿在一起很辛苦的,谢谢你喔,辛苦了。」
「我要回去了。」我嘟着嘴,不服气的说。
「好啦,庭羽。骑车要小心喔。」我妈说。
「爸妈再见。」
「伯父、伯母再见。」
我和郑曙伟手牵着手,幸福的往门口走去。
「姊,我男朋友,帅吧?」到了门口,我拿了姐姐的喜糖,和她介绍郑曙伟。
「不好意思,我旁边的这位先生更帅。」我姊回答。
「姊夫。」我笑了笑。
「你好,你就是传说中同时可以笑和哭的妹妹吧?」姊夫说。
我瞪了一旁的姐姐,想必她一定说了不少我的糗事。
「姊,再见。」我还是抱了一下我姊。
「嗯嗯,妹,要幸福喔。」我姊抱着我,在我耳旁温柔的祝福。
这时,眼眶酸了。
和郑曙伟手牵着手一起走下楼梯,我没有说话,只是努力想要平息眼眶泛滥的酸。
之前在礼堂,我还认为姐姐结婚对我而言,其实没什麽。一直到刚刚和姐姐的拥抱後,我才突然惊觉:姊姊结婚了。
虽然和姊姊相差很多岁,但童年时我记得姊姊总是一只手牵着我,一只手牵着弟弟,跟在妈妈身後。有时候我和弟弟想吃糖果,却被妈妈厉声喝斥,弟弟会摸摸鼻子,自认倒楣;我则会一脸委屈的,认为我没做错事啊,只是想吃糖果。姊姊这时会蹲下身,抱住我和弟弟,在我们耳边悄悄地告诉我们,她书包里还有几颗糖果。
什麽时候,那个会拿糖给我们吃的姊姊,竟然已经结婚了?那个明明很忙碌很忙碌,偶尔还是会抽空打电话关心我的姊姊,竟然已经结婚了?那个对爱情明明死心的姐姐,竟然结婚了?
时间有一种特异功能,叫做长大。
不知道走了几个台阶,还是已经到一楼了,有个人叫了我。
我们。
「庭羽、郑曙伟?」这个声音,好熟悉好熟悉,好像我曾经渴望过的声音。
「你……怎麽在这里?」我指着前方的他,惊讶的问。
「今天我堂哥结婚请客,我公司有点事现在才到。」
「社长。」郑曙伟低低的说。
「都毕业了,不用那麽叫了。」他说。
「对了,我毕业後在一家国际贸易企业工作,是我叔叔的公司,就是我堂哥的爸爸的公司。现在在基层的,不过以後可能可以升迁,或许还能够……」他看着我,似乎像是在对我说。
「那个……我要回去了。」我打断。
「嗯,时间也不早了。庭羽,你今天穿的很美喔,再见。」他说再见时,突然抱了我一下。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了,因为我的手还牵着郑曙伟的手,我甚至可以感觉到郑曙伟指尖传来的颤抖。
他没有抱很久,很快地走上楼梯去送他的红包。
我和郑曙伟两个人沉默的走到他的车旁,但是他没有停在他车旁,又带着我走了一小段的路。
我没有因为我的宿舍要关门了,所以拒绝或叫他停下来,我静静地跟着他,反正只要是有他的方向,就是我的方向。
他停下来,转过身紧紧的抱住我。这次,他拥抱的紧紧,已经超过任何一次我们的拥抱。
「你放心,我不喜欢他了。」我在他的耳旁轻轻说着。
「……我知道,只是……我就在你身旁,就有个男人直接抱你……」他语带愤怒的说。
「那是因为你女朋友长得太美。」我笑了出来。
「这我知道啊,可是……」我没有让他讲完,只是吻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嗨啾!」这次的接吻相当的不唯美,因为刚吻的火热时,我打了个喷嚏。
「程咬金。」他喃喃自语着,脱下他的外套。
「不要感冒了,我没事,只是一时很生气。」他边说边帮我披上外套。
「听你的。」我亲了他的脸颊。
「我带你回宿舍吧?」他终於笑了,牵起我的手走回他的机车旁。
这次的宴客中,好多人都说下一次就是我和郑曙伟了,我也以为下次爸妈和弟弟、我和姊姊再连络的时候,会是我一脸幸福的告诉他们,我和郑曙伟要结婚了。
後来我才惊觉,他们说的下一次,原来是下辈子。
就是,没有被命运安排的,一辈子。
***
「抱歉喔,让你住敝舍,请你喝你最爱的焦糖玛奇朵。」郑曙伟端来一杯热焦糖玛奇朵,一脸抱歉的说。
虽然路上郑曙伟已经尽他的摩托车的气数狂飙,无奈舍监不知道是嫌太冷还是今天股票大跌让她赔得很惨,气得把门关上,我只好又来他的家住。
「我要惩罚你。」喝了一口他的热焦糖玛奇朵,我放下杯子坐上沙发到他身边说。
「好,你说。」
「我要惩罚你,从今以後只能爱我一个人,只能抱我一个人,只能亲我一个人,只能煮义大利面给我吃,只能……」我还没说完,他的唇贴上我。
「这不是处罚,是奖赏吧。」倒在沙发上,他在我面前轻声笑着。
「那我还要再想了。」我被他压在身下,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你想多久我就亲多久。」
我的唇忙着和他的「国际礼仪」着,我的脑袋也没有停过。我该惩罚他什麽呢……
从今以後叫我老婆?那样太恶心。
从今以後要记住我的月经周期?可是他其实每次都记得。
从今以後每天晚上都要打电话说晚安?这样他的电话费会很可观。
还是……
我的脑袋突然一闪。
「你想多久我就亲多久。」
他说的话似乎变成另一个选项,那我就乾脆不要想,就一直这样好了。
「你该不会故意不想吧?」隔了好久,他才停住沙哑的问。
「你怎麽知道?」
他把我抱起来,离开沙发,我不敢去想下一步我们可能发生什麽事,但我想起来在我和郑曙伟差点实现的屏东之旅前,行充告诉过我。
「差不多啦,身为室友兼朋友兼同学附朋友的我,只有一句话要说。」
「什麽?」
「千万不可以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闹出人命。」
如今,我们没有在屏东,但是却独居一室,这样子冒出来的火花,冒出人命的机率会不会比较高?
这时我觉得,不管下一秒会发生什麽事,我都会是幸福的。
「我不会冲动的,即使你看起来很可口,谁叫你比我晚出生三年。」他离开我的唇,贴在我的喉咙上,轻声地说。
我紧紧抱住他,因为身上还穿着刚刚宴客的小洋装,觉得从房门跑进来的冷风不断灌进来,冷的我不断靠着他。
「林庭羽,我爱你。」他温柔的说。
「郑曙伟,我爱你。」我说。
之前,我很厌恶情侣在接吻或是做什麽之後,开始乱许给对方什麽我爱你的承诺。但是,一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当下许的承诺,是最纯真的,没有任何侥幸的心理,只是真的很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
那天晚上,郑曙伟原本坚持要睡沙发,但是我实在太怕黑了,又不想自己一个人睡在一个房间,也不忍让他睡在冰冷的沙发上,尤其他的身长不知道超过沙发几十公分,还要逼他蜷缩在沙发,让我觉得很残忍。
「那我半夜会去找你跟你挤沙发。」我威胁着。
所以,郑曙伟只好和我一起睡在床上,他用他的手臂紧紧的抱住我,我也依偎着他的体温。我的嘴角被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扬起,在我失去意识睡着前,我听见我对郑曙伟说。
「我们,一起走进一辈子好吗?」
一起。
「我只跟林庭羽走进一辈子。」郑曙伟亲了一下我的额头,带着睡意的说。
命运翻了翻手边的册子,笑着。
***
转眼,我大学毕业了。
和郑曙伟之间的感情,也已经超过四年了。
大於,四年。
「欸,帮我拿去列印。」身旁,一个同事使唤着。
毕业後我到了一间出版社应徵,很巧的他们已经缺职快要三年了,看到我的应徵简直天降甘霖,超级兴奋。
「我叫做……」那时,我正在自我介绍。
「没事的没事的,小李带新同事去公司绕绕。」老板打断我。
当下我以为老板是个很有个性的人,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位老好人,一直到我开始上班,我才发现原来他只是每天坐在电脑前盯着数据,把事情全都丢给旁边的员工做,如果做错了还会破口大骂的老板。
当天面试後,那个叫做小李的人才告诉我。
「我们出版社已经缺职快三年了,你来根本是天降甘霖,我们老板也松了一口气,终於多了一个人帮他做事。」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这麽好运。
行充虽然没有像我一样一毕业就工作,但後来她到一间律师事务所应徵,却被狠狠地拒绝。
「你认为你有什麽能力,有资格让你来当我的员工?」她的老板问。
「我认为身为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学生,又是法律系毕业的,我所拥有的能力是……」
「够了,带着履历表,再见。」
「等一下,我都还没说……」
「你还认为自己是法律系毕业生,那我想你应该无法把自己当成一张白纸,好好来接收别人的指教吧?」
那天,行充没有哭,却把哭的力量,拿来立志要考上律师,成为一流的律师,证明给那位老板看。
「我印好了。」我把印好的资料转交给同事。
自从到这里工作後,我有时会看到一些作家,看到他们,心里那个已经灭火的梦想就会余灰复燃,但很快会被同事们的各种使唤再度熄灭。
其中有一个作家,因为她的第五本书是我负责编辑和校正的,所以我和她有一段时间几乎天天见面。
「这里,我觉得……」我说。
「哇,你好认真喔。」那位作家说。
「没有啦,毕竟我还只是菜鸟。」
「菜鸟也不一定那麽认真喔,你为什麽会想来出版社工作?」
「我……刚好有职缺吧。」
「是喔,我一开始也很想在出版社工作,因为我的梦想就是当个小说家。」
「是喔。」
「对啊,欸,你可不可以卸下你脸上那张超专业的脸,和我聊天啊?你这样我很难聊天欸。」她抱怨着。
「可是,我觉得……」
「反正,我小说都写好了,你还怕什麽?」
「……」
「看你这个人挺特别的,以後有任何需要,尽管找我,我一定帮你,这校对的事,随你去吧。」说完,她把一张名片放在桌上,人潇洒地离开。
虽然我不知道以後我竟然真的会需要用到那张名片,我只知道当下我很不情愿,一边做一边抱怨。
「一开始你就接着做吧,不然你很难生存。」郑曙伟告诉我。
而郑曙伟的工作从来没有变少过,还变的更多。之前只是待在工作室,看着其他专业的摄影师如何拍照,如何找出角度,偶尔帮忙订便当和做一些打杂的事情;现在他接下那间工作室,他开始要接一些在外地的摄影工作,有时候比较远,像是台中或高雄,他就必须在外过夜,他自己是乐在其中,而我,不,因为我们见面的时间变成少的可怜,甚至还因此和他大吵一架。
「你知道吗?阿张老师上次回工作室,把他超高级超专业的摄影器具给我,说我把工作室照顾得很好。」郑曙伟刚从台中回来,一边啃着我帮他买的大汉堡,一边兴奋的说。
「那你知道你女朋友说你不在身边,她越来越寂寞了吗?」我瞪着他。
「我知道啊,可是我知道我女朋友她会支持我的。」
「可是我们越来越少见面了。」
「有吗?我觉得比大学的时候还多啊,你还可以到工作室帮我送便当,不是吗?啊,还有啊,上次你不是……」
「你为什麽那麽不在乎啊?」那天,我的怒火慢慢渐升。
「我哪有不在乎?当初你也说你会支持我的梦想啊,现在又在那边抱怨。」而他似乎也开始不耐烦。
「你……你根本就是不想看到我吧?」
「不要胡言乱语好不好?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那你为什麽和一个叫做什麽凯什麽的女生,每天都在用脸书聊天?」
「那是工作室的同事,又乱想了,而且没有每天好吗。」
「同事?同事需要三更半夜还在聊天吗?」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都不知道该怎麽跟你沟通了。」
「好啊,那就不要跟我沟通,去跟你同事沟通就好了,反正我只是被你追到手的女生啊!」
「够了。」他的声音,重重的低下去。
可是我的火气也已经升起,我完全听不出来他语气中的不满,我记得我眼眶中好像还有眼泪在打转,每次当我跟别人吵架时,我就一定会滴上几滴泪。
我把我手上的抱枕摔在地上,连同眼泪一起,拿起我的包包离开他的公寓。
从那次之後,我们就冷战到现在,已经两个礼拜了。
「庭羽,明天会有一个两性专刊的作家来跟我校对作品,如果他来你再叫我一声,先下班了。」坐在我左边的同事对我说。
我对她轻轻一笑,看了一下手表,我也该下班了。
其实那次的吵架之後,我觉得自己很幼稚,明明之前我说过会支持郑曙伟去追他的梦想。如今我却对他无理取闹,他工作一定很累,那次他只是想要跟我分享他终於可以得到他一直崇拜的老师赞赏的喜悦,却被我这样胡搞,搞的两个人都不愉快。
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麽道歉,大学那次吵架是我先道歉的,难道这次又要我先道歉吗?
为什麽郑曙伟都不跟我道歉?他是男生,竟然要我跟他道歉两次?
而且那个女生……我还看过那张大头照,长的……就是比我漂亮,三更半夜还跟郑曙伟在聊天,难道不知道他有女朋友吗?
郑曙伟难道不关心我的感受吗?
一种女生的尊严在心里蔓延,所以我决定无论如何我都绝对不可能先道歉。
可是另一个矛盾,我又害怕从此之後郑曙伟就再也不理我,可是我还是爱着他的啊。
所以,我达到了一个平衡。
如果在今天十二点钟响之前,郑曙伟还没来跟我道歉,我就还是先低头道歉,我曾经看过一句话:
「先低头道歉的不代表他错,只代表他有多重视这份感情。」
我用这句话来安慰我自己,我先道歉只是我在乎他,绝对不是因为我比较软弱还是懦弱的。
当我回到我的公寓时,我看了一下对面房间的行充,电灯从我早上出门前就是亮着,到现在还是亮着,看来真的很努力读书,准备考上律师。
我打开我房间的门,面对里面的一片黑暗,我觉得好无助。
郑曙伟,对不起对不起啦,原谅我好不好?我只是真的太爱你,不想要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这麽少。
如果真的要怪,就怪太爱你的我了。
我没有立刻打开电灯,只是把一身的疲惫都丢到沙发上,瞪着头顶的天花板,思绪和身体呈现一种呆滞而不想运转的状态。
「叩叩叩!」有人敲着我的门。
一阵兴奋在我的体内迅速蔓延而霸占,一定是郑曙伟,他终於来了。
然而,当我打开门时,站在门口的是行充。
「是你啊。」我失望的说。
「干吗?不是郑曙伟很失望喔。」行充说。
「对啊,找我有什麽事?」
「你等一下有没有空?」
「有啊。」
「可以帮我拿东西到巷口给我哈尼吗?」她一脸笑的很甜的问我。
而现在行充嘴里的「哈尼」已经是第三代了。
第一代大学时期的「哈尼」在一次被行充发现他劈腿之後,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记得曾经有一部很红的偶像剧,里面有一句经典台词:
「我们回不去了。」
「我们回不去了。」当时,行充第一代哈尼恳求她,答应她绝对不会有下一次、还有什麽其实很爱她很爱她、一堆就是女生要和男生分手时男生会说的挽留话,我看到行充脸上的坚决,语气淡淡的说出这句话。
第二代的「哈尼」只交往了一个礼拜。
「那是个美丽的错误。」行充看着郑愁予有名的作品〈错误〉时,感慨的说。
行充那时才刚和第一代的哈尼分手,她哭了大概有三天。
「我又不是不爱他……他怎麽可以……」
「小羽羽,我还是好爱他喔……我还想要跟他一起去好多地方……」
「小羽羽,我不要跟他分手……他为什麽会爱上别人?」
行充和他分手时分的乾脆,但谁也不知道在坚决的脸孔下其实藏了许多的眼泪和不甘愿。
在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有个人突然跳出来说愿意保护她、舍不得看她流泪、想要看到她的微笑,行充就像是一只飞蛾,奋不顾身的扑向爱情这把火。
却只是换来再一次一身的遍体麟伤。
行充的第二代「哈尼」,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他是行充在便利商店遇到的店员,因为她那一阵子被第一代的「哈尼」伤的很深,所以她并没有像我一样,一毕业就立刻去找工作,而是关在房间里,偶尔肚子饿了就到附近的便利商店买泡面回来吃。
「用你的笑容来结帐。」在行充买了第三十五包泡面後,那个店员没有跟她收钱,只跟她说了这句话,还在发票上写上他的手机号码。
「我什麽也没想,我以为我对他一见锺情,才发现我只是想要去爱另一个人,好转移我的注意。」行充说。
後来,行充和那个便利商店店员交往,他们交往的第一天牵手,第二天拥抱,第三天激吻,第四天完美回本垒,第五天开始吵架,第六天冷战,第七天分手。
「你们把人家好几年的行程一次做完。」我说。
「你知道吗?那个骗子其实早就有女朋友了,只是女朋友是军人,他嫌无聊才找上我的。」
可是,那次之後行充没有留恋,也没有哭,却一夕之间长大了。
时间有一种特异功能,叫做长大。
从之前到处偷听别人八卦的她,变得成熟,不管是在爱情还是待人处事上,所以她在面对应徵工作被拒绝时,才没有当场发飙,只是立志要做给那个老板看。
最後,是她第三代的「哈尼」。
在历经了前两代後,行充她对爱情似乎不再是之前那个小女孩了。
「现在的我,只想爱的刚刚好。」行充看着手上的一本小说,橘子的〈越爱越寂寞〉,喃喃念着。
第三代的「哈尼」是行充在律师补习班认识的,他是一个辅导老师,长的还蛮像外国人,不过行充说,他跟她说那是因为他有去染头发,才会变成这样。
但是我还是认为,他除了头发很像外国人,连五官都带着点洋气。
行充为了考上律师,因此常常跑去问问题,所以他们才认识,而他对她表示好感。行充也告诉他,她已经无法再用尽全力的去爱一个人,但那个他只对行充说。
「我不需要你用尽全力,一个人的爱是必须分给很多人的。」他说。
「杭璁要我拿给你的。」在巷口,我拿一个袋子给行充第三代的「哈尼」。
「谢谢,请问她读得还好吧?」他很有礼貌地问。
「嗯嗯,她很认真。」
「请帮我告诉她不要太累,她一定考得上的。」
「我知道了。」
和行充第三代的「哈尼」道别後,我没有急着回到那间冰冷冷的公寓,我走出巷口,在附近乱晃。
大概接近晚上九点钟,路灯已经点亮了,马路上的车潮随着路灯的光明而不断涌进。
记得大学的时候,在从淡水回来的路上,我曾经问过郑曙伟。
「郑曙伟,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一个人孤单地走在路旁,你会怎麽做?」
前方的红灯亮了,机车停下速度。
「我不会让你有那一天的。」他回过头,从语气中露出笑意。
那时的我们,真的好快乐,从来没有想过会吵架吧,我到底是怎麽了?我就像是一个吸毒犯,对郑曙伟深深的上瘾,而无法自拔,不断想要更多更多,却变成现在这样。
我不断的搞砸很多事情,自己却又拉不下脸收拾残局。
「小姐,一个人喔?」突然,旁边跳出一个陌生的老人。
我先是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镇定,迈步离开,谁知道他就像是影子一样跟着我。
「如果和男朋友分手的话,我可以陪你喔。」
「小姐,我家就在前面喔,我可以陪你喝个酒啊,聊聊天啊。」
「不要一直走啊,等等我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紧张,我竟然在平坦的路面上跌了个狗吃屎,我转头一脸惊恐地看着那个一直跟在身後的陌生人,全身的肌肉紧绷的像是被试图扭乾的抹布,最可怕的是我身上连手机都没有带,更没有任何可以攻击他的物品,只能任凭他带着一脸的恶心的微笑接近我,偏偏这里离大马路还有一段路,可是在几步路就到我住的公寓了,我为什麽会跌倒……
眼看他离我越来越近了,我不断的瑟缩,脚却无法使力站起来,眼泪就像是万马奔腾踩在我的脸上。
有没有人可以出现,把我脱离这样的困境……
我靠在身後的围墙,他的手就要碰到我了,救我啊……
郑曙伟……你在哪里……郑曙伟……
他的手好像摸到我的头发了……救命啊……
碰!
那个陌生人被一拳打离我的身旁,我前面站着一个身影,写着熟悉。陌生人本来好像还想说些什麽,甚至有点愤怒,但看到眼前的人,虽然不情愿却还是踱着脚离开。
「没事吧?他有没有对你怎样?没事吧?有没有受伤?」等到那个陌生人完全离开,眼前的这个人才蹲下来一脸急切地看着我。
是郑曙伟。
「好可怕……」我一把抱住他,毫无戒备的在他的肩膀上哭。
「没事了,没事了。」他紧紧的抱住我,不断的想要给我安慰。
「我……」我还是不断不断的哭,像是要把所有的害怕全部哭出来。
「没事了,庭羽,没事了,我在这里,乖……」而他一直试图安慰我的不安和害怕。
***
回到我住的公寓,我还是紧紧地依偎在郑曙伟的怀里,就连在回来的路上,因为我一直哭,他只好把我抱回来,还是不断的安慰我。
「庭羽,没事了,我就在这里,这里只有我。」
「庭羽乖,那个人走了,不会再来了。」
「庭羽,不要怕了,我会一直在的。」
坐在沙发上,我的眼泪还是流不停,尽管他肩上的衣服已经被我的眼泪泛滥的可以拧出一堆水了,我还是一直哭。
「如果……如果你没来……如果你还在生我的气……如果你都不原谅我……如果……」我边哭边说着。
「可是我来了啊,我会一直保护你的。」郑曙伟说。
可惜,最後他还是没能达成他的承诺。
「对不起对不起……我那天不是故意的,你不要不理我……对不起对不起。」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我哭的不只是对那个陌生人的害怕,还有害怕郑曙伟再也不理我。
原来这几天一直假装的平静,不过是在为下一次的狂风暴雨酝酿。
「没事,我不会不理你,我没有在生你的气。」他说。
「那……为什麽……都不理我……」我啜着泣问。
「因为……我以为你在生气啊……对不起。」他说,把唇轻轻的放在我的额上。
「所以……你……你没有在生气?」
「没有,我只是觉得抱歉,甚至从还没开始交往,你每次来找我我都带你去工作室,在一起之後,你也都一直在迁就我工作室的工作,我都没有好好的陪你。我保证我以後一定不会再一直忙工作,我也保证过了晚上九点钟之後,除了跟你之外不会再跟同事聊脸书,我没有锁起来,你要看就看吧,我坦荡荡,哈哈。」
「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怎麽可能,你是林庭羽欸,我最最最爱的女朋友,卑职不敢不理你。」
「你干吗偷看古装剧?」轻轻的,我终於笑出来。
「为了我家庭羽的笑容啊。」
「那,你怎麽会路过那里?」
「找你道歉啊,但是有点忘记路,这附近的路很蜿蜒的,就停着摩托车四处乱走啊,好险我忘记你家的路。」
「谢谢你。」抱着他,我感到从所未有的安全。
「没事了,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麽东西啊?」
他没有回答,只是走到门口拿起一个袋子,那个袋子有点大,不知道里面装些什麽。
「打开来。」他坐回沙发上,把袋子交给我。
我疑惑的接过袋子,轻轻地把袋子里面其中一个盒子拿出来,他对我抬了眉毛,用眼神要我打开盒子。
打开第一个盒子,里面装着很多颗的巧克力,那个味道代表这是「郑曙伟牌」的巧克力。
带着吃惊的心情,我拿出第二个盒子,是一个铁盒,从底盘还传来热度,当我一打开来,一阵扑鼻的香味潮我奔来,是「郑曙伟牌」的义大利面。
我看向他,他脸上挂着我最喜欢的笑容,手臂环着我的腰,在我耳畔轻轻地说。
「这是我带着悔恨的心做的,你一定要把它吃完。」
我猛点头,不过袋子里面好像还有东西,我又伸手进去,这次摸出一双免洗筷,我不禁笑出来。
「这也是带着悔恨的心做的吗?」
「这……这是带着厚颜无耻的心去跟早餐店老板娘要的。」他说。
我打开免洗筷,吃着他做的义大利面,一边吃着,我竟然不小心又哭出来了。
「怎麽了啊,有那麽好吃?」他拿着卫生纸,帮我擦掉眼角的眼泪。
「很好吃啊,我爱你。」嘴里含着义大利面,我说着。
他轻轻的亲了一下我的脸颊。
「你是故意嘴巴里面咬着义大利面的吧,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不敢亲你。」他说。
「袋子里面还有东西,拿出来看看。」他说。
我有点不情愿的放下义大利面,再伸手进去袋子里面,果然摸到了几张纸,当我拿出来看,是自强号的来回票。
终点站,屏东。
「这是……」我问。
「车票啊,我们一直没有实现的旅程。」
「你……还记得?」大学那次之後,我以为郑曙伟他早就忘记这件事了,没想到他一直还惦记着。
「我知道你想家啊,之前我还有点不太能理解这种心情,但院长离开之後,我才明白家的意义。」
「你……」
「只要是你要去的地方,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我会当个尽责的导游的,你放心的跟着我。」
「那你也要当个尽责的女朋友,要跟我走进『一辈子』。」
「你现在在跟我求婚吗?」
「是啊。」
「没鲜花、没蜡烛、没钻戒的,只有车票,谁要跟你一起走进一辈子?」
「就是你。」说完,他吻上我。
可是,亲爱的郑曙伟,为什麽最後你还是没有带我一起走进一辈子?为什麽你擅自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