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过去和现在混杂在一起,我以为我会犹豫,结果我竟然义无反顾地选择现在,我才明白,我真的很爱他。
「今天你应该很兴奋吧?终於能和小伟伟学长见面了。」走在校园,行充对我说。
「被你讲的一点都不浪漫了。」
「害羞什麽,你们还即将有场爱之旅。」她一脸陶醉地说。
「那是明天。」
「差不多啦,身为室友兼朋友兼同学的我,只有一句话要说。」
「什麽?」
「千万不可以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闹出人命。」
「你在说什麽啦?」
「哈哈,我下节还有课,你晚上呢?」
「晚上……」我停顿了一下。
我想起昨晚收到他的简讯。
「记得明天晚上一起看电影吧?在校门口等我我去接你。」
「小羽羽?怎麽又在发呆啊?」
「喔,抱歉,晚上我有事情。」
「这样,再见。」她向我挥挥手,往另一栋大楼跑去。
我看着行充的背影,站在原地继续发呆。
想到晚上要和他看电影,心脏突然发疯似的乱跳,就连呼吸都忘记数节拍。
我甩甩头,想把刚刚那些想法全都甩在脑後,把今天晚上的电影看完,就再也不要和他单独出门,这样才像我、才不会让别人误会、才对得起一直对我很好的郑曙伟。
我从口袋又掏出手机,看着通话纪录,和郑曙伟最後一通电话是在六天前,我提醒他不要太累的一通电话。
收起手机,往宿舍走去,经过晚上的电影之後,就不要再单独和他出门了。
我不想要让过去打乱现在,即使我还听的到心的小角落还在渴望回到过去。
在现在和过去之间的时光缝隙中,我想未来会给我个答案吧。
***
答答答……
时间很快地到了下午五点,我愣愣地坐在床上,看向窗外的天空,今天晚上的约,我该赴吗?有个直觉,好像如果我去赴约,我的世界好像就会变得不一样,而那个不一样,闪闪发亮的在诱惑我,告诉我追求生活中的不平凡、刺激才是我。
可是我明明就很贪恋现在和郑曙伟很简单幸福的生活,为什麽还要像只飞蛾一样,奋不顾身的扑火?
这时,手机响起。
是他。
「喂?」我的声音莫名的心虚。
「有收到简讯吧?你还在忙吗?」
「没有,我……」我停顿了一下。
要不要现在拒绝去看电影?还是要义气的去看电影?
为什麽考卷上的选项有四个,我能够轻松毫无犹豫的选择,现在我的选项才两个,却必须天人交战?
「我……」我还在迟疑。
我害怕我选错答案,因为我知道我现在的答案,很有可能影响未来。
「怎麽了?」他紧张的问。
「我……」
…………
「我马上下去。」最後,我听见我这麽说。
「好。」他的声音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挂上电话,我倒在床上,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争。
过了几分钟,我才缓和了情绪,拿着外套走出宿舍。
「抱歉。」我走出校门口,向他道歉。
「没关系,我也有件事要抱歉。」
「嗯?」
「我朋友肠胃炎没办法去了,他把票给我,叫我跟你去。」
「……」
「放心,这票还是免费的,还是……其实你不想跟我去?」他一脸坏笑。
「我……没有。」
「上车吧。」他把安全帽递给我,我接过安全帽,看着他摩托车後座,五味杂陈。
这个位置,我曾经贪婪的想要留恋,想要霸占,假装这里只有我的体温;如今我已经有另外一个专属的宝座,这个位置,突然失去所有的温暖,冰冷的像是我和他之间的尴尬。
「要吃爆米花吗?」电影院里,他指着柜台上的爆米花问。
「嗯……不了。」
「饮料呢?」
「嗯……也不了。」
「那我们直接进去吧。」
我跟在他的身後,明显的尴尬把我和他之间的互度降到零度。在旁人眼里,或许我们是一对情侣,一对刚吵完架的情侣。
当萤幕暗下来时,我眼前的电影萤幕却浮现郑曙伟的脸。
「电影很贵,我们还是去我们的淡水吧!」
每次,当我提到想看哪部电影时,他总是这麽说,因为他要存钱实现梦想。
他总是努力的去实践他的梦想,当一个专业的摄影师,他说他想要让每个在他镜头里的人、事、物,呈现最真实的一面。
为了这个梦想,他不惜三餐都吃得很简便。当别人在期末要去庆祝时,他会选择在把自己埋在房间里,擦拭他相机的镜头;或是到处去找打工的机会,把他所剩空闲的最後一分钟也排完,只为了存钱买摄影的工具。
他说他不在乎最後他会不会变成镁光灯下的明日摄影师,他只在乎他做的会不会让过去的那个他满意。
「其实我曾经想放弃这个梦想。」某天,他说。
「这个梦想在现实生活中真的很不讨喜啊,很可能养不活自己。不过有一天,就在我决定要不要放弃的那天,很巧合的我听到一首歌。」
「什麽歌?」我问。
「八三夭,最後的八月三十一日。」说着,他拿出手机播给我听。
………
「未来的那个你是否活得过瘾
比现在这个我更喜欢哪个自己
有没有遗忘了曾许下的约定
绝不要辜负此刻的自己
词:八三夭阿璞
曲:八三夭阿璞
八三夭最後的八月三十一」
「那时听到这首歌,不知不觉我突然又拿起摄影机,拍下一张照片。」他说。
「你拍了什麽?」
「我的镜头里面什麽也没有,只有梦想。」他微笑。
人的命运真的很难说,像是郑曙伟,让他在关键的时刻,听见了那首歌。
或许只是一首歌,几个随着旋律摆动的音符,几个随着音符耀现的文字,却解放了一个即将被现实囚禁的灵魂。郑曙伟从那之後,就再也没有放弃过自己的梦想,他一直很努力,到处找机会只要能学习摄影,只要能给他机会拍出自己的照片。
「在那之後,我突然很害怕未来的自己会很不爽现在的我,所以我一直很努力。」他说。
在梦想这颗太阳前,每个人都只是夸父,努力把传说成真、成为自己的,即使追太阳追到最後,还可能会被太阳的炙热反噬,却也义无反顾。
每次看着他努力的脸,我都会觉得自己很渺小。其实自己之前也有个梦想,想要写出一个很棒的小说,或许不是什麽销售排行榜上的,或许只能卖出一两本,但我只想要让看过的人,可以从里面找到些什麽。
可是这个梦想早已经停止运转,现在的我连期末的报告都写不出来了,怎麽还会有剩余的灵感写一本很棒的小说,让别人从里面找到些什麽?
於是,整部电影我完全没有头绪,我脑中不断跑过的都是郑曙伟,好希望现在坐在我旁边的就是他,这样我就可以牵着他的手,很幸福的靠在他的肩上。如果有什麽可怕的情节,也可以紧抱着他的手臂,让懦弱有个依靠。
可是,现在坐在我旁边的,是已经零度尴尬的他。
有些感觉,一旦逝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就像我对他的感觉,从最初的浓烈,随着时间,不但被稀释,甚至蒸发殆尽。
「这部电影还不错看呀。」电影终於播完,他说。
我没有回答,因为整部电影我完全不知道情节,我只好僵硬的点点头。我看了一下手表:「二十二三时三十七分。」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怎麽这麽晚了啊?宿舍关了。」我惊呼着,我没有想到这部电影竟然这麽久。
「抱歉,我只是听说这部电影很好看,没注意到片长。」他道歉着。
「没关系,嗯……我想一下我要去哪。」
「没地方去吗?」
「嗯嗯……我想想。」我脑袋飞快地转动。
「如果真的没地方,不然去我的公寓?」
公寓?包包里突然有一个东西重重的下沉中。
「我想到了,我有地方去了。」我充满希望的说。
「这样。」他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我的表情僵硬,看着他的背影,怎麽像是失望?
我甩甩头,跟上他的脚步,心里兴奋的跳着。
好险上礼拜郑曙伟有给我他公寓的钥匙,他说我有空可以去帮他打扫,现在却给我一个去处。
走出电影院,我跟在他身後,今天从一开始的见面,到现在即将要分别了,我和他之间还是沉淀着重重的尴尬,这个尴尬不只沉重冗长,还很厚,就算拿世界上最尖锐的铁鎚,也无法敲出一条如岁月在脸上留下的细纹。
「明天有什麽计画吗?」摩托车上,前方的他问。
「嗯……要回屏东。」
「回屏东?」
「嗯,很久没回去了。」
「自己一个人?」
「嗯……跟郑曙伟。」
「你们感情真好。」
「……」
林庭羽,你到底在干吗?为什麽总是想不到要接什麽话?
「嗯……那个前面右转第一间。」我指着前方跟他说。
「这里?」他停下机车,好奇地看着这栋公寓。
「嗯,怎麽了?」
「我住隔壁那栋。」他指着。
「是吗?」
难怪我第一次来郑曙伟家的时候,总觉得他家的这个风景,我好像曾经来过,但是又好像没有。
「你第一次来台北的时候,我就带你来了。」他的声音,突然低沉的绝望。
「抱歉……今天谢谢你。」我赶紧下车,把安全帽还给他。
「这里是你家?」他接过安全帽,怀疑的问。
「喔,不是。」我停下正要迈开的步伐,摇摇头。
「郑曙伟家?」他颤抖地问。
「嗯……晚安。」我回过身,身後的他突然一把把我拉住。
「林庭羽,你跟他住一起?」
「不是啦,是因为宿……」
「晚安。」他低下头,沉默地发动车,离开。
我愣愣地看着他摩托车後的白烟,心里有一点不甘愿。
我拿出包包里的钥匙,往郑曙伟的房间走去。
一打开他房间的门,肩膀上彷佛背了好几百公斤的伪装瞬间卸下,眼泪却也跟着溢出。
我蹒跚的走到沙发上,蜷缩着。
从什麽时候开始,我和他之间变成这样?之前的我,每次和他单独出门後,回到家总是一脸春风迎人;如今我却像刚打完世界大战侥幸存活的士兵,在避难所苟延残喘着。
或许是从和郑曙伟在一起之後吧,我不再需要揣测对方的心理,甚至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害怕下一刻他就是别人的,我知道郑曙伟一直都会是我的。
我拿出手机,想要随便打给任何一个人都好,有一股冲动想要和谁讲讲话,不想要一个人剖解自己,只怕剖解出来的,全都是太椎心刺骨的回忆。
第一个,即使明白他不会接我的电话,我还是打了:郑曙伟。
我一直等到进到语音信箱,我才肯挂上电话。
第二个,即使明白她也不会接电话,因为她已经睡着了,但我还是打了:行充。
「您拨的电话……」这个女人还真狠,直接关机。
接着,我又打给很多人,有些甚至是好久没有联络的国中朋友,不过莫非定律的强大,让他们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接。
我被这样的孤单逼急了,实在很想要听听别人的声音,即使他再说些什麽过时的八卦,我都会当成圣经一样的洗耳恭听,只要有个人……
我倒在沙发上,绝望地盯着天花板,心里又想起刚刚尴尬的电影,那样的尴尬不再让我沉默,却压着我的喘息,似乎准备好随时带走我的最後一丝喘息。
我跟他,是不是连朋友都当不了了?
这时,手机响了。
我兴奋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连来电显示都没有看,就直接接起来。
「这麽晚了怎麽还没睡?」手机那头,传来郑曙伟略带责备的声音。
「我……我……」兴奋噎住我的喉咙,让我说不出话。
「明天晕车怎麽办?那麽晚睡对身体很不好。」
「嗯……我……」
「怎麽了?听你声音好像怪怪的,你该不会因为太想我每天都哭吧?」
「对啦。」我笑出来。
「亲爱的怨妇,我们明天就可以见面啦,啊……」
「你很累吗?」听见他的哈欠,我刹那恢复语言能力。
「没有啊,比起我的怨妇哭那麽久,小事一桩。」
「少在那边,谢谢你喔。」
「谢谢?礼多必有诈,该不会我明天需要穿防弹背心出现在火车站吧?」
「不是啦,是真的。」笑意在我的脸上越来越浓,即使眼角的泪仍然滑过,但化不开笑意。
「知道了,抱歉我刚刚才做完工作,不能陪你。有事情明天再跟我说,现在快去睡吧。」
「嗯,你也是,不要太累。」
「嗯,晚安。」电话挂上。
电话挂上的瞬间,我才想到我忘记跟他说,我今天在他家过夜,不过刚刚听到他那麽累的口气,还是明天早起再跟他说好了。
「晚安。」我喃喃自语。
***
我在作梦。
我哭得好惨,我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麽,但我知道我找不到郑曙伟,我拚命的翻过所有我们去过的地方,努力大叫着他的名字,但是就像一根针掉进万丈深渊,连一点声音都吝啬给我。
他出现,他一脸歉意的一直跟我道歉,我没有回答,只是用尽全身的力量推开他。
***
吓!我惊醒。
我用力的喘气,摇摇头想把刚刚的梦境忘掉,踉跄的走到窗口把窗户打开,用力的甚至连窗框都发出哀号。看到窗外刚睡醒的天空,我的心跳和呼吸才慢慢缓和。
我看了手表:「十点五十三分。」
怎麽这麽晚了?
我的思绪被迫清晰,我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和包包,很快的把门锁上,往宿舍跑去。
一路上,我连路旁闪过的景色都没有看,还不小心因此跌倒。膝盖传来一阵烧灼,不过我还是忍着痛爬起来。我和郑曙伟约十点在火车站见,都过这麽久了,他一定很担心。
「叭叭叭!」经过一个路口,突然急促的喇叭声把我吓倒。
「看红绿灯啦!」车上的人凶狠的说。
这次我整个人往後跌坐,双手磨破皮,连屁股都传来痛楚。不过这一摔,我才想起来,有种工具叫手机。
我慌张地从包包里拿出手机,谁知道它竟然在这时给我没电。
我看了一下前方的路,反正也剩不到多少了,再跑一下就到宿舍了,到时候再跟行充借手机。
正当我终於爬起身,却发现双脚和双手痛的连存在都是种多余。这样的境遇让我无法跑,只能用跛脚前进。
「林庭羽!」跛脚前进了一阵子,有个人在身後叫着。
好熟悉的声音……我转过身。
「郑曙伟!」我开心地叫着。
不过,他却带着我从来没见过的表情朝我走来,他的双眉紧紧的皱在一起,双唇也紧抿着,表情愤怒中又带点担心。
「你昨天去哪里?为什麽没有回宿舍?」他问。
「我……我去你家。」我忍着伤口的烧灼,有点心虚的回答。
「怎麽玩到那麽晚啊?连宿舍都关了。」他的口气越来越愤怒。
「我……」我心虚的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电影的事,伤口的痛还在灼烧。
「你是女生欸,那麽晚还不回宿舍,你……」他突然停顿。
趁他停顿的空间,我才敢抬头看他,即使如此,我还是只敢用眼角余光。
「你的脚……没事吧?」他问。
「啊?」我马上低下头,不敢对上他的眼神。
我听见他叹了口气,走到我身边,不发一语地把我抱起来,走向附近的小公园。
「刚刚跌倒啦?」他把我小心翼翼地放在公园的木椅上,蹲在我脚边问。
「嗯……」我说。
「我刚好有带药,我帮你擦。」他从身後的包包拿出一带药包。
「对不起。」过了一阵子,我说。
他没有回答,只是认真地帮我擦药。
「对不起……我睡过头了。」我继续说。
他还是沉默,把药收进袋子里,坐在我身边。
「我不是怪你睡过头,是你昨天晚上到底去哪里了?我今天一大早在火车站等,你从来不迟到的,手机也关机,跑去宿舍问,你朋友竟然说你昨天没回宿舍。我又想到你昨天晚上心情不好,我……」他停顿。
我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的脸,轻声地说。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他转身紧紧的抱着我。
我依偎在他的怀里,想着竟然有人会因为找不到我这麽担心。
有人常说,要遇到对的人需要运气,甚至还需要一点勇气。
要是那时陈子蔷没有和他告白,我就不会鼓起勇气和郑曙伟告白了,又或是郑曙伟鼓起勇气和我告白,我却因为他而不接受。
命运真的很难说,让我差点错过郑曙伟了。
在公园,我倚在郑曙伟的怀抱中,早晨散步的人零零散散的经过,阳光也零零散散的撒落,我的心跳却不再平稳。
昨晚电影的事情,要不要跟郑曙伟说呢?
***
行充曰:「一对不吵架的情侣,根本就不叫情侣。」
「所以你和郑曙伟就没有去屏东喔?」宿舍里,行充问。
「对啊,他说下次。」
「那你昨天到底是去哪里啊?」
「就……欸,你还有没有吃的啊?」我的神经开始紧绷。
「有啊,你要吃什麽?」行充很快的就被我转移注意。
「随便啊,好饿。我出去一下。」我转身披上外套,准备逃离。
「欸,我们刚刚好像讲到什麽……」
我关上门,留行充一个人在思索上一个话题。
走在校园里,因为是假日所以几乎没有人。我坐在体育馆外的一角,想要放任脑袋。
「怎麽一个人坐?」我才放空没多久,有个声音传来。
是他。
「……」
「今天你不是要回屏东?」
「出了一点小插曲。」
「不会是昨天看电影看太晚吧?」他问。
「嗯……」
「林庭羽?」这时,郑曙伟的声音也传来,我倏地跳起来。
「你怎麽在这?」郑曙伟走到我旁边,先低头看了一下我,又看了一下正对面的他。
「嗯……不知道要做什麽。」我回。
「嗨。」郑曙伟对他打招呼。
「嗨,抱歉喔,我昨天约庭羽去看电影,太晚送她回宿舍,害你们今天回不了屏东。」他说。
「看电影?」郑曙伟的声音微微上扬。
他怎麽说出来?我都还没有想好要怎麽跟郑曙伟说,他为什麽要说出来?
而且他的口气中,还略带一丝骄傲。
「嗯,对,就我们两个,抱歉喔,我先走了。」他说完,转身离开。
「所以……你昨天是跟他……」郑曙伟说。
「郑曙伟,你先听我说,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说,我只是……」我抓住他的手,想要努力解释。
「我还要去练球,再见。」他丢下我的手,转身离去。
我没有移动,我站在原地,看着郑曙伟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心里的焦虑不安随着距离茁壮。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郑曙伟即将离我而去,我和他之间似乎不再存在任何的信任或亲密。
这是我们,第一次吵架,无声的吵着。
我茫然地回到宿舍,行充看到我一脸失魂落魄,也跟着紧张。
「小羽羽,你怎麽了?」
「小羽羽,不要不说话啊,怎麽了?」
「小羽羽,你这样会吓到我,怎麽了?」
「小羽羽……」
「……」
「他……他……我跟他吵架了。」我话一说完,我抱着行充大哭。
行充被我吓得不知所措,只是紧紧的抱着我,不停地安慰我。
「好啦,小羽羽,乖,没事了。」
「小羽羽乖,把事情说出来,我好帮你啊。」
「我……」我啜着泣。
「怎麽吵架啦?你跟郑曙伟不是很好吗?」
我看着行充的双眼,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这样啊,小羽羽,这是你的错喔。」行充说。
「我知道。」
「你诚心诚意地跟他道歉吧,他会接受的,他刚刚只是一时不知道要怎麽接受,才会逃走的。再说了,一对不吵架的情侣,根本就不叫情侣啊。」
「真的吗?」
「当然啊,相信我,乖。」
我抱着行充,无助的嚎啕大哭。
***
那是我从升大学後度过最糟的时光。
没有课的时候,我把自己锁在宿舍里,不敢让自己这张糟透的脸到外面吓人。其实我更害怕的是遇到郑曙伟,我害怕他的无视,我害怕最後我们终於形同陌生人。
我不要。
上课的时候,我会不时的任由自己放空,平常我都是一个尽力认真上课的好学生,但因为和郑曙伟吵架,让我完全无法专心上课。
我该怎麽跟他和好?
请他去吃饭?他不会想要的,他总是那麽节省,也不会想要我拿钱请他吃饭。
既然物质上的不行,那我到底该怎麽办?
我明白这次的吵架是我的错,都是我没有在第一时间跟郑曙伟说我到底去了哪里,让他那麽担心。
何况郑曙伟又知道我之前喜欢他,又和他去看电影,郑曙伟的心情一定很复杂。
也一定很生气。
之前,都是他一直在包容我,我每一次的爽约他也总是微笑带过,不会指责我,只是再约下一次。他每一次的包容,我都当成是理所当然,彷佛他天生就该对我那麽好。
可是,在爱情里,两个人应该是对等的,没有人该死的一定要对另一个人好,或是另外一个人理所当然的该享福不用付出。
「可是之前被那个他伤的那麽深……」心里有个声音不平的抱怨。
那不关郑曙伟的事。
「庭羽?下课了,要关教室了。」这时,一个同学走到我面前跟我说。
下课了?
我笑了笑,尴尬地把书收进包包里,飞快地离开教室。
「欸,你听说了吗?」在厕所,我听到外面的人在说话。
「听说什麽?」
「就那个排球队长啊……」
「郑曙伟!他真的很帅欸。」
「对啊,他之前不是交女朋友,大一的学妹啊,长的很平凡的那个。」
「喔,那个学妹,可是好像很多人追她欸。」
「谁知道那些人在想什麽,我觉得那个学妹就还好啊。」
「是啊,不过就有安静点,还蛮平凡的,郑曙伟怎麽会喜欢上她。」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最近好像吵架欸。」
「真的假的?你又知道了。」
「我先是听大一的学妹说,郑曙伟交的那个学妹,最近没课都把自己锁在宿舍里。後来我又听说郑曙伟最近打排球很容易生气,而且之前他和学妹在学校里遇见,不管是隔多远方,都会黏在一起。我早上看到啊,他明明看到学妹了,还故意撇过头不理学妹。」
「真的吗?太好了,我终於有机会了。那学妹也太不惜福了吧,郑曙伟欸,就算他没有学校摄影社社长帅,但也算极品啊,重点是……」
「是什麽?」
「他对人超好的啊,新好男人欸,只是好像有点……嗯……害羞。」
「嗯,我有听说。」
「对啊,反正我终於有机会啦……」
「也不照照镜子,走啦。」
怎麽会这样?
等到外面那两个说八卦的人走了,我才敢离开厕所。
不用看镜子,我就知道眼泪正在滑落脸庞。
是啊,今天早上郑曙伟的确假装没看见我,这也让我很难过。
没有郑曙伟的日子,在华美的日历也只是白纸一张。
***
就是今天了,我再也受不了和郑曙伟这样的日子了。
傍晚,我到他公寓的楼下等他,手上拿着一条高中自己织的毛衣,本来打算要自己穿,不过因为太大件,我一直没有穿。
之前在我和郑曙伟决定在一起时,我就有想要送他,不过也都没有个好「时辰」,不过现在终於派上用场了。
「郑曙伟。」他走来,却低着头。
他假装没有听到,走过我身边。
「郑曙伟!」我叫着。
「找我?」他停下脚步,却没有抬起头,声音低低的说。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我知道我错了,对不起,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拉着他的衣袖恳求着。
他没有说话,只是愣愣的站着,似乎在想些什麽,过了一阵子,他才抬起头,眼神坚定地问。
「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啊?」
「我是说,如果你还喜欢他的话……反正……他现在也单身啊,你……」他最後似乎是哽咽,眼神也不再坚定。
「郑曙伟……」
「反正如果你还喜欢他,要跟我……分手也是……嗯……就……可,不用勉强自己。」
「你在说什麽啊?」
「我都说成这样了,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就是……」不等他说完,我勾住他的脖子,贴上他的唇。
我想让他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他,郑曙伟。至於另外一个他,只存在过去,无法逾越侵犯现在的我和他。
我只害怕郑曙伟离我而去。
「我只害怕你离我而去。」我离开他的唇,眼神坚定地看着他。
他看着我,眼神也变得坚定,他的双手捧着我的脸,我和他在这一条巷子上,不管旁人的眼光拥抱着。
可惜那时的我无法预知未来,如果那时我就知道未来的话,我绝对会和他一直就这麽抱下去,再也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