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慕曦你看看你!这样子的成绩是要怎麽上好的高中?我们花了那麽多钱就是为了要好好地栽培你,你有没有想过家长的心情还有压力啊?」打从一进门那刻起,书包都还未放下,母亲却早已拿着成绩单冲到门口,怒气冲冲地对着我尖声咆哮。
「数学九十八分、英文九十一分、国文九十三分,这样的分数能看吗?你为什麽就不能拿到满分呢?」
「妈。」我发出虚弱到连自己都快听不见的声音。
「还是说补习班老师教得不够好?没关系,我明天就跟老师说不补了,我们找好一点的家教!这样五科要拿满分绝对不成问题,这次不能再失误了。」她连珠炮似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对於我的心情与感受她丝毫不曾过问。
「妈,我不需要家教也不必换补习班。我承认没有拿到满分这的确是我的问题,但这跟老师并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不必这麽做。」这大概是目前为止对她讲话的声音最为宏亮的一次,但我却不会感到紧张与害怕。
瞥了一眼,母亲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扭曲,双眼愤怒到布满着血丝,犹如一颗随时都会引爆的炸弹,只是时机尚未成熟。
「下次?有这麽多的下次等着你吴慕曦吗?算是我拜托你多替我着想,不要败坏我们家的名声。乖,把握时间快去读书,你只要想着今天我的选择都是为了你好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决定好。」
怎麽办?我突然好希望此刻的我并没有听错。
你们家、名声?
是啊我们的确不是一家人,从来都不是。
理所当然的,您没有义务要去在乎一个丈夫前妻的女儿,因为您从头到尾重视的一直都只有名利以及声势地位罢了。
心正不断地淌血,压抑得无法自我。
「我不是您拿来追求名声的跳板,也不是用来您张扬声势地位的工具。不管我的成绩与否是不是造成了您的担忧,但您还是为我付出了这麽多金钱与心力但依然看不见任何收获与回报,我向您道歉。但往後的我如果还是以这样的成果来回报您,那请容恕我直言,」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若您只是为了要彰显只有你才能够配得上父亲,然後讲求名声的高低,那麽您大可不必再继续花上大笔金钱来栽培一个没有用的小孩。」
「既然我达不你的理想与目标,这麽做不是更好吗?」
还来不及迎上母亲锐利的目光,一个巴掌却不偏不移地落在左边的脸颊上,俐落的声响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刺痛还有灼热感。
我缓缓伸出左手抚着脸颊,麻麻的疼痛感依旧毫未锐减,我浅浅地勾起嘴角沉默不语。
一个巴掌让我在一刹那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思绪,我只是瞪大双眼地望着她。
我感受不到任何情绪的起伏,也无法理解母亲为何如此讲求声望,如果这是她爱父亲的一种方式那麽我诚心相劝,这显然不会是个好方法。
她紧握着拳头:「你、你......吴慕曦,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被一个孩子说教,我爱少恩、我爱你爸,这不是你这个不懂事的孩子能够理解的!你凭什麽说我是为了名声?你又懂我付出了多少在你爸身上还有你?」
「好不容易能够走进你爸的世界了,但这下却因为你的存在、你的影子、你的气息都让他不断地想起那个女人害他不得不停留在过去!」她歇斯底里地怒吼,但我却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为什麽她走了你却还在?为什麽要这样破坏我和少恩的幸福!」家门缓缓被转开,父亲拎着一带东西并且瞪大双眼地站在门口。
父亲似乎被这个场面给震惊到不知该从何说起,我抬起头来,前额的发丝零乱的散在一旁,我冷冷地瞥了一眼父亲复杂的眼神。
「佾茹你在干嘛?有话好好讲不要对孩子动手动脚!」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急忙地拉开我和她的距离。
被父亲怒斥一吼的她瞬间惊吓得泪流满面,支支吾吾地说:「呜呜......少恩你还爱我对不对?你不会抛弃我对不对?我一直努力地想要当一个配得上你的女人,让你还有公司的名声能够更好,所以我这样对她要求也不为过吧!」
我冷冷地哼笑,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凭什麽把自己搞得像悲剧里的女主角?你凭什麽仗着别人对你的爱就这样如此霸道的对待我?
成绩或许在每个家长眼里都很重要,但针对你来说,你只是为了要到处宣传自己的女儿有多棒而已吧。
成绩对我说,只是测验学习的成果,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东西竟然有一天也会成为和大人之间争执不堪的因素。
父亲十分疲惫地哄着:「佾茹你冷静点!我没有不爱你,所以拜托你不要在这麽激动了!」就是因为这样才可笑,想像拥有自己的家庭、帅气的丈夫、出色的女儿、美满的家庭。
但我从来不怪罪父亲也从不埋怨他,尽管他又再婚,但至少我知道他对母亲是曾经真心爱过的那就够了。
「对不起,我先回房间了。」我丢了一句便转身离去。
望着桌上的相框,阳光下的女人正灿烂地笑着,而站在她身旁的女孩也敞开笑容地对着镜头比了胜利的手势。
我的亲生母亲是个自主管理能力非常强的女人,二十初头踏入社会从事酒店服务的工作,直到後来因为某些因素遇见了我爸,偷偷谈了几年的恋爱後便决定了婚事,但因为父亲长辈的传统观念以及种种缘故,他们并不赞同这门婚约。
这对情侣,打从一刚开始便不被人看好。
而我的出生,也不曾被受期待或寄予希望。
直到幼稚园大班那年,母亲却因为一场车祸意外死亡,我还记得那天大雨滂沱,我伸出小小的手掌不断抹掉两行泪痕,哭喊着妈妈为什麽不回来了?
没有人告诉我发生了什麽事,只晓得父亲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要我别出声。
也因为母亲过世的事情以及孩子曝光,父亲的长辈们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事实,即便前几年已破冰释怀,但我想在他们彼此的心中早已留了一道永恒的隔阂存在。
多年来,我还是很想念母亲,有时在宁静的深夜里也会想起她的脸庞,一个人躲在棉被里偷哭,即使妈妈的声音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我永远会记得她的气息还有温度从母亲的手掌心传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