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大眼睛,与躺在草坡上的男子大概四目相接了五秒左右,这时他迅速地撑起身子,宽阔的身躯顿时离我好近好近。
一阵淡淡的清香缓缓随风扑鼻而来,那一刹那我却分不清楚这到底是花朵飘散的芳香还是来自属於他身上的清香。
他将右手自然地搭在右脚微微弯曲的膝盖上,带着好奇的眼神望着我:「画画的人看起来都很悠闲吗?」
这一坐,让我更加清楚地看见他神秘的脸庞,而他投射了温柔的目光却让我的内心滋生了一点紧张却又奇妙的情绪。下一秒,我下意识的赶紧往後挪了一步,「至少刚刚躺在这里的那个人是这样。」
「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悠闲啊。」闻言後我却保持沉默不晓得该如何回应,或者应该说我竟然无力做反驳,而且沉默不语就等於默认了那句话的意思。
他却赶紧低头撇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接着用了满怀不解的口吻说:「再过一分钟才四点,结果三点五十九分你就出现在这里。」
闻言後我故意挺起身子佯装镇定,好让自己看起来毫无破绽可言。
「看你领带上的颜色应该是国三,照里来说,现在你应该会连下课时间都成了读书时间才对。」他顿时停止没再继续说话,而我却投射了充满困惑不解的眼神:「所以呢,你想说什麽?」
「仑艺女中,北区堪称升学率第一且最为亮眼的私立女中所附设的国中部。」闻言後我愣愣地望着眼前语气如此坚定的他,感觉有种不祥的预感。
「就算掰个学校今天比较早放学的理由好了,但从仑艺来到这里至少也要足足花上十分钟的时间。」
我吞了吞口水。
「我说你啊,应该是还没放学吧?」他浅浅地笑着,但我却猜不透这个笑容背後的情绪会是什麽。
「我......你怎麽知道我是哪间学校的!」我从没想过自己说话竟然也会有这麽支支吾吾的一天,这样的反应实在是太不像我了。
他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却又忍住随时都想喷笑的冲动,而我顺着他的视线缓缓低头,「咦?你不是穿着制服吗?」他说。
喔天啊吴慕曦你给我冷静点!再多麽艰难的数学题目你都能做出来了,眼前这个只是一位貌似在学画的悠闲男子而已啊,怎麽会傻到问出这种鬼打墙的白目问题!
脸颊这时感到微微灼热,我立马尴尬地低头不语。见状,他却开口:「那个。」
听见他的声音後我迅速地再次抬起头来迎向他的目光,不晓得这样的反应是出於害怕还是紧张,只觉得他随时又会讲出什麽让人难以置信的话来,但我却看见他朝我伸出了手。
「要还给我了吗?」他指着我手里的东西,这时我迅速地将拿着画纸的那只手给举了起来。
「喔抱歉,你的画刚刚被风吹走了。」我不好意思地赶紧将画还给主人,他则笑着表示不以为意。
我望着他身上的制服,左胸前上的校徽似乎有点眼熟。
「谢谢,幸好你有捡回来。」他松了一口气,神色里充斥着感激的心情。不过我倒不觉得我做了什麽值得让他道谢的事情,反倒是他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我视为变态然後破口大骂,我才得感激他呢。
「没什麽。」我瞥了一眼刚才交到他手上的画纸,「那是你的作业?」
他默默地拿起几条颜料挤在调色盘上:「嗯,明天交。」明、明天?这样来得及吗?
「你从来都不会感到厌烦吗?」我小声地在嘴边呢喃。不管是画画也好或者读书也好,每天面对这些事情难道你都不会觉得烦躁?
不过他在听力方面似乎十分灵敏,下一秒,他先是转头吃惊地望着我,随後便恢复神色低头拿起画笔开始专注调色。
「我倒是挺乐在其中的。」我沉默不语地听着,而他继续接话:「我为我努力过後的事情感到喜悦,前提是因为我晓得这麽做让我觉得值得还有充实。」
我默默地在心中反覆回味这句看似很深奥的一句话。
「在人生当中,我不断地选择努力还有付出,而且我相信未来也会是如此。」
这时他抬起头来望着前方的清澈的河流,眼神渐渐转为黯淡,让人猜不透情绪。
心早已飘到远方的他似乎在对着某人喊话。「但人是为了什麽才做出选择的呢,若是哪天因为自己曾经做出的选择而感到後悔,那麽又该继续坚持下去吗。」
我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在一旁接受微风的洗礼。
他缓缓抬起头来仰望着一大片毫无边际的天空,微风却将浏海吹散到了双眼前方,他勾起嘴角笑着说道:「好沉重的表情,听听就好,不用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