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我跟余桓被留下来当值日,叶子跟我们说完再见之後步履蹒跚的跟在展拓身後走了。擦着刚刚被数学老师写着密密麻麻的魔咒,徐亮拍拍手上的资料夹,笑咪咪的朝我俩点头。他肯定是故意的。
「两位,加油。」
余桓冷冷地说,「老师你等等千万别跌到粪坑里。」
我把手机忘在家里,不能给木逍打电话,反正不会太晚回去。
我一晃一晃的拎着水桶走向余桓,在距离他几尺之遥的地方停歇。
「余桓,你会不会觉得叶子和展拓的关系不一般啊?」
「怎麽说?」他背着我擦黑板,拿抹布的手在黑板上停留了几秒,但我大概可以猜得到他现在正挑眉,面对我的无凭无据论说他一向如此。
「就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有种很诡异的气氛。」我诚恳的说。
「你别老往坏处想,有的时候他们不说,现在不知道以後也会懂得。」
「蛤?」他从讲台桌一跃而下,我还处於一团雾水中,在我的尖叫声中余桓就已经绊倒了我手上的那桶水,动作行云流水,完全没有後制没有剪接,一切都很自然,只是他的表情在柔和的画面中有些太突兀了。
不出所料衣服全湿了,但我却不反感,只觉得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教室的地板被打湿了一大片,水迅速蔓延到他的脚尖,还在慢慢的逐渐扩张,夕阳洒下的很耀眼,不知不觉又安静的跑过了好长的时间,可我们全然不知。
记得爸爸曾经也带我们全家在浴室里打水战,当然是夏天,然後浴室里乱得一蹋糊涂,我还跌了个跤,但是那时特别开心,我对水自然也非常喜欢。
「你没事吧?衣服全都打湿了,会感冒的!」你觉得我会没事吗?基於礼貌,破口大骂什麽东西的那种心情还是被我从喉咙压回去,咽的辛酸。
「没事啦。还好现在是夏天,打湿了给太阳晒乾就没事了,我从小抵抗力就很好,小感冒跟本不碍事。」我呵呵乾笑两声。没打算说出小时候一发烧就住院的事。
「看你就一副娇弱的样子,能撑住吗?」
我有些郁闷。但余桓的眉头突然就揪在了一起,抓着我的肩膀很认真,抬头扫视了整间教室,最後,他眼神里清澈的倒影在我身上,我的眼睛还一眨一眨的,好像懵懂的根本不知道他在干嘛。
蓦地,一件松垮的外套在我肩膀上烧的灼热,朝我一笑,我的心好像不规律的跳动几下,超出了正常速率。然後他拿起拖把乾喝一声,蓄势待发的在教室里穿梭,他像个超人小飞侠,对於我来说,他跟卡通主角一样神勇无比的拯救世界。
他开始把自己的衣袖和牛仔裤管卷起,一层一层的裹住,把扣子轻轻带上三分,昂首就开始在教室里漫无目的的清扫起来。我突然忘了今天是我和他一起值日,但是身上的那件薄外套压着我特别沉重让我丝毫动不了,彷佛脚底装了铅,只剩一张嘴还算流利。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用相机把这一幕悄悄拍下来,忘了说我爸年轻时是一位杰出的摄影师。感觉时间让这一段重要的时空过的特别缓慢,不是说很安静,虽然彼此在对话但呼吸声还是阵阵传入耳内,衣服乾的也很慢,夕阳落下的瞬间快乾净的地板上又多出了一滴小汗珠,晶莹闪亮。
趁着这段小插曲,他跟我说了很多,我跟他说了更多。
「你知道吗?当初小学的时候,我们班的老师是个魔头,但特别怕蟑螂。所以我和几个朋友逃课抓了一桶蟑螂放在教室的门上用盖子盖住,让全班出来逃难,结果蟑螂全淋在她头上,还轰动了全校,女生那尖叫声比大过还恐怖。」余桓笑笑说。
我坐在桌子上,笑着说,「我小学没你那麽轰轰烈烈,就是班上几个男生喜欢女生。」
「哦?」他挑眉,「那有人喜欢你吗?」
「你猜啊!」
他偏头,然後笑的很灿烂又很奸诈,「肯定没有。」
「欸你什麽意思啊!」我嘟嘴,「远房表弟暗恋过我不行吗。」
「哈哈哈哈哈──」余桓抱着肚子笑出眼泪,「你都知道了那叫做明恋好吗!」
我看着他侧脸那阳光的弧度,不禁出了神。
他跟我说他的小学有多麽不成熟不懂事,他跟我说他中学闹出了多少笑话,他跟我说他家里的重大变迁,跟我说着那个刚刚被打断的林叶和展拓的八卦问题,他也不嫌无聊。然而我告诉他的,绝对不少於他。
我听的津津有味,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才发现,原来时间可以倒退,真的很好。
「余桓,我也怕蟑螂。」很久,我对他说。
他愣了一会儿,然後浅浅勾起嘴角,「我肯定不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