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书包,里头还是空落落的,课本和教科书还没塞进去,就彷佛已经被无形地沉重压力给填满,努力挺起肩膀,却还是像风吹歪的树枝一样撑不起腰。
木逍瞧见我,穿着拖鞋朝我走来,眉眼看不出什麽情绪,手一跩便拉着我的手往前走,然後一手把我的书包甩到自己肩上,嘴里一边咕哝着,「啧,女生就是娇弱,这书包根本没啥重量,你提起来就像是几斤黄金一样,娇气。」
「你懂什麽啊!爱拿不拿!」我气急地甩开他的手。
是他自己要拎的,关我什麽事啊?
迳自走向开着灯的客厅,木逍紧追其後,电视里正播着整点的晚间新闻,女主播的声音悦耳动听,却一如往常地带着严肃和庄重,画面一下子就切换到了现场直播的新闻画面,记者煞有其事的举着麦克风不知道在说些什麽,极其喧闹。
我看着我爸一边喝茶一边喷口水对着新闻议论纷纷,早已见怪不怪,却突然顿下脚步,看着餐桌上精致的蛋糕,有些惊讶。
「就等你了,我买了蛋糕。」木逍站到了我的旁边,眉眼弯弯,「我亲爱的妹妹,新学期快乐。」
一瞬间,摆在眼前的蛋糕显得有些朦胧,我强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抬眼望向我家老哥,「太过分了吧。」
对我太好了。
木逍看我这副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低声问,「感动了?」
「嗯,谢谢!」我大力点头。
木逍轻轻抱了下我,摸摸我的头,「谢什麽呢,吃蛋糕吧。」
见我回来,爸爸朝我笑了笑,关掉电视,从厨房里拿出一把水果刀,我们家是坚持不用塑胶刀主义者,所以每到这个时候,我爸就会特别主动的拿出一把精细的小水果刀。那把刀很有意义,我们家的传统也很简单,那把刀是妈妈送给他的,接下来的发展就可想而知了。
爸小心翼翼地在完好的蛋糕上划上几刀,递了一块到我面前,「这可是你哥跑了一个下午才买到的你最想吃的蛋糕,他是跑腿的但钱是我出的,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祝你新学期一切顺利。」
我记得这家蛋糕店离我们住得地方有一段距离,因为人气很旺,通常都要等很长时间,价格也不是平易近人,自己曾经很多次都说起想吃这间的巧克力蛋糕,没想到木逍就真的给买来了。
「嗯,谢谢爸。」我感动的接下,意味深长地望了木逍一眼,他抿唇不语,浅浅勾起嘴角,自己拿了块蛋糕品嚐起来,假装不经意地睨了我一眼,「怎麽不吃呀?祖宗,难道还要我喂你?」
「不劳烦你,我自己有手。」我瞪他一眼,却是笑着的,心里是由衷的感谢。
吃得正在兴头上,手机突然一阵震动,我俐落的滑开手机检视,是林叶。
她写道:同志!一起朝伟大的未来前进吧!
我莞尔一笑,滑到和中学时期的同学们大合照的手机桌布,顺道打开通讯录。
里头存了两个新号码,是林叶和余桓的。
吃完蛋糕休息了一会儿,爸又打开电视去了,我在厨房里认份的清理碗筷和刀叉,木逍掀开帘子探出一颗脑袋,「要我帮忙吗?别累着了。」
「呸,我跟你不同。」我看着他还滴着水的头发,加上一身休闲的衣服,想必是刚洗完澡。
「哪里不同了?」他走近。
「你说我是弱女子的。」
「噗,不就说了几句吗,还记仇呢?」
「对啦,所以你别帮我。」
「可我是男人啊,自然该帮女人分担。」他理所当然。
「不用了。」
「唉,那就算了吧。你真的是不懂得惜福,今天本大爷自动自发想帮你做事,不要白不要,笨。」嘴上依然不饶人,可木逍还是拿起了我洗好的刀叉,将袖子拉上手肘几分,拎起抹布开始擦拭。
我轻笑,「你心口不一。」
「你管我。」他也笑。
「去吹了头发再来吧,会感冒的。」
「没事,我头发少,很快就乾的。」木逍笑说。
厨房里传出清脆的玻璃碰撞声,水龙头哗啦哗啦地流着水,我端详着木逍的侧脸,专注的神情里蕴藏一分笑意,唇角微微勾起。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自家老哥是一个细腻体贴又温柔的人,只是表面上不说。
「开学能适应吗?」木逍问。
我垂下头,正在洗碗的双手顿了下,想起今天的种种,忍不住失笑,「嗯,别担心,都挺好的。」
☀
我们家很早就熄灯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儿不踏实。
不知道是不是新学期来得太快太匆忙,还是自己心里的忐忑和不安,又或者是接触到现实的残酷而感到些许无力。很多情绪都有那麽一点。
黑夜里,从窗户投射进来的月光轻轻覆盖在我身上,挪移着脚步来到木逍房间门口,估计是被我吵醒了,一开门便看见木逍睡眼惺忪的倚在墙边,「怎麽了?」
我吞吞吐吐,有些难为情,「哥,你能抱着我睡吗?」
我以为他不会答应,但是他说好。
毕竟我们都长大了,多少还是会害羞,但木逍仍像小时候一样抱着我,轻声的哼着小曲儿,手也没闲着,轻拍着我的背哄我睡觉。这莫名让我觉得很安心,打从心底的安心。
也许这就是最熟悉的亲人之间的魔法。
还记得小时候我俩的身子还差不多大,都是小不点,可如今,木逍已经渐渐蜕变成了一个男人,同样也在长大的我,却还是这样依赖他。
我有时会想,能够这样互相安慰、陪伴的日子还有多久呢?
「哥。」
「嗯?」
「我问你喔,你能这样陪我到什麽时候啊?」
像是我说了个笑话,木逍闷闷低笑,「一辈子吧。」
「可我会嫁人啊。」
「就算嫁人了我还是你哥。」木逍说,「就算不在你身边,也会永远在背後支撑着你,盼你幸福快乐,你永远拥有别人没有的特权。所以,别花时间净想这些有的没的。」
「知道了。」我微笑,往木逍的怀里钻了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生命很长,也很短暂,可当你知道你身後永远都有个避风港,那是何等幸运。
哥,我爱你。
见我终於昏昏欲睡,木逍稍微收紧了双臂,低声说,「睡吧,晚安。」
「好的,晚安。」
明天会更好。会越来越好的。
尽管我是这麽想的,可还是有很多事情都不会是我以为的那个样子,人生中充满了无数变数。
如果王子没有找到灰姑娘,她仍然得过着被後母和姊姊欺负的日子,无法成为幸福的公主。
童话终究只是童话。
而我们,都是活在童话之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