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入了二月红的戏班後,除夕夜更是热闹,不过满桌子的人却再没多少跟他有关系,桌子是一个完好圆满的大圆,他却是独自在圈外占据几乎不可发现的一个黑点,贴切的寄人篱下。解雨臣起初没有过度难受,猜想是那时的他已在环境外力的作用下,非自愿性的成长了些,当时只想着「至少还有地方能待」来催眠自己,淡忘现实的残酷。
年夜饭完倒都是同一回事,无论解家或戏班,大人的话题都随着月亮的亮度提高而越发难懂,有时是大人会先下了禁听令,但多数还是小孩自主到一边自个玩去,反正是听不懂。
有一回在他跑到了前院去时,吴邪就坐在红砖墙上等着他过去,小孩子的心意挺容易相通的,只是抬眼的几秒对视,解雨臣就轻笑随後跟着翻墙上去。
那夜他穿着粉红唐装,脚踢着绣花的粉色布鞋,恰巧搭配上了吴邪藏青色的新唐装,不知道在矮墙上待了多久,解雨臣坐他右侧时被他冰冷冻白的手给吓了一跳,他想也没想得就这样反手握住为他取暖,相衬的服装、紧握的双手,远看总有几分让人以为是小小情侣晒月亮的暧昧。
解雨臣想不起来当时是多晚跑去前院的,只知道就这样跟吴邪聊到了日出,且具体而言聊了什麽他一点也不记得,小孩子哪有几句话是重点。他只记得那是他看过最美的日出,天空偏红却不红透像含苞待放的海棠那般嫩红,大片大片的云朵染成了粉紫色,层层叠叠的太过美好,而那曙光就从这云的後方一点一点的窜出,照映在两个小小的人儿上。
解雨臣回想起这段过往,还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说来自个的年纪还很轻,没法用大叔伯伯这类的词归类在中年,更不用说老人家,只是当发觉怀念的过往可以用十年为一单位的时候,总有着难以言喻的感叹。
为赋新词强说愁,突然间解雨臣狠狠的吐槽悲伤怀秋的自己,现在跟过去间好似有个槛子跨不过,如同一堵高墙死命也翻不过。可说穿了就只是怕,怕那年的花好月圆如今会是人面桃花,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怕,他还不清楚这今非昔比的差距吗?
解雨臣想着而後嘴角扬起个沉静柔和的弧度,和上戏的笑全然不同却更是动人,手指游移在按键上发送一封有如炸弹的简讯给吴邪,定明了今日的行程。
「小三爷不用这麽急着拜年,等见了面再说也不迟呐!」
那司机大叔没说错,长沙到杭州才十多个车程,除夕夜团圆夜就算没了亲人也总该跟朋友碰上一面,更何况吴邪对他来说何止是朋友,早已贴近了家人的位置。
吴邪,我只是单纯的想念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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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决定的太急促,飞机航班理所当然客满了,一位不剩。
来到车站时解雨臣想,选择赶在这天回家的人们究竟是逃避会面还是渴望团聚?黑压压的人潮一大片,各样形式的旅行背包挂在肩上、搁在脚边,月台上的乘客也没差几步就能掉落轨道,当两三班不同车次的火车在月台停下、开走,人潮却一分也没有散去,夹在水泄不通的人群里解雨臣彻底领悟这是条漫长难受的铁道之旅。
大概是有了觉悟,当往杭州的班车一靠站,解雨臣就灵活的跳了上去,还不经意的把车门旁一个挺占位又不自知的胖子推了下去,而後迅速的贴墙卡了进去,那胖子一被推下车空出来的位置解雨臣占了一部分,剩下的被另外两个女孩卡了进来。
一转眼车厢位子早就补满了,看着胖子在底下气滚滚却又找不着凶手的恼人样子,解雨臣挺没良心的在心里轻笑,一换三很划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