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闹钟卖力地敲打着自己,把我从梦境中拉回现实。
(可恶……真会挑时间叫我起床,难得有个不错的梦……)
今天是周六上午,闹钟显示九点半。
我起床做最後准备,迎接今天要来的两批客人——柳晴渊、博鸿和穆凝。
对了,在这里向各位澄清一下昨天在牧场发生的事情。柳晴渊并没有压在我背上,也没有最後的亲密举动,虽然我期待那不是一场梦,但现实并没有这麽好运。
柳晴渊想来我家的理由,不用各位吐槽我也觉得很离谱;她想参观我的学习环境(不就是我的房间吗?),可是这又不是完全不可能。她认为参考我的学习方式应该可以突破一直以来的界限,从第四、第五名提升到前三名。所以参观只是其中之一,更重要的是希望我直接传授她该怎麽读书。
真是棘手,我分不清楚这是「真的理由」,还是「明的藉口」。考量到我们只是高一生,这趟家教顶多算是约会吧?但是,真要是有个万一……不是我期待它发生,而是意外地发生了万一会发生的事,这又该怎麽办呢?
昨晚和M聊天时我也不敢说太多,只问他一些和女生相处该注意的问题。虽然M的直觉很敏锐,但我还是避重就轻打了太极。也不是不能说,只是很难说明「喜欢女人的男人很难拒绝柳晴渊」这个前提,深怕M以为一个普通女生就把我搞得紧张兮兮,这会被他嘲笑「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净是一些精虫冲脑、没节操的家伙」。
至於博鸿和穆凝就更别说了,我怎麽可能没事让他们多一个把柄来调侃我?
我和他们两个约下午两点後再来,这礼拜不让他们来蹭中饭。这样我和柳晴渊就有近三个小时的时间,只是来观摩我平常怎麽学习的话应该绰绰有余。
总之就是这样。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换好衣服提早十五分钟出门,心里想着到约定路口只要五分钟,这样应该够保险了吧?
出了公寓大门、拐到巷子、再转到马路上。意外地看到大约八户的距离有个熟悉的身影,我加快脚步跟上去。恰好那个身影走在上风处,直到可以从空气中闻到洗发精香味的距离,我才有把握猜她是柳晴渊。
『小晴同学!』
驼色薄外套的双马尾背影一听到声音,还没等我把名子念完就转过身来。
她右手提着白色纸袋,抓着略长的袖口,左手肘勾着皮革包包,外套底下的是一件看起来轻飘飘的、浅粉红、平口无袖荷叶领、细肩带连身裙。波浪状起伏的裙沿在她膝上摆动,延伸出去的美腿末端套着一双草编凉鞋,不是重心的那只脚微微勾起。
「钱…钱同学早。」
她迅速收起模特儿般的姿态,正对着我点头道早安。我也回了个早安。
『抱歉,我不知道你这麽早到,我应该早点去路口等的。』
「没有啦……是我没在约好的地方等……」
「你没有迟到啊!你看,还有十分钟。」
『哈啊,这样就太不好意思了,还是让我接一段路比较有邀你作客的感觉』
「我远远就看到水族馆,在想会不会就是你说的地方,其实蛮好找的。」她指的水族馆确实是公寓一楼,阿姨经营的那间。
(严格说来,门口在巷子不在店里面,当然是不想要你被阿姨遇到啊!)
我走在前面领路,进了公寓、爬上楼、打开二楼大门。我为了关铁门而停在门口,侧着身体让她先进去换鞋。
「伯父、伯母好,我是附高的柳晴渊。」
我门还没关紧,柳晴渊就用很有精神的、爽朗的声音问候着不存在的人。答覆她的只有铁门被关上的声音,还有一直存在的电风扇马达声。
『啊……我家有点不一样,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咦?伯父伯母不在吗?」她驻足在门口不动。
『不是啦……』我绕过她的身子放了一双新的室内拖鞋在她脚边,接着说。
『这间只有我和我姐住,但她现在人在台北上班。』我比手画脚说明二楼这户的空间结构。像是厨房、厕所、我的房间、我姐的房间、外公外婆的杂物间,然後阿姨并没有住在这户,而是一家四口住在楼上,更正,大女儿到台北念书了。
柳晴渊不发一语站着,眼珠向左向右转啊转的,双手提着包包和纸袋垂在小腹处。
『抱歉,好像应该先跟你说清楚的,我没想到有这麽奇怪……。』
『我们去外面也可以啦,附近有一间W叔叔。』
我搔着後脑袋想化解尴尬,没想到她竟歪头对我笑了笑,换了拖鞋走上前。
「姆唔唔~没关系,我只是有一点点儿意外而已。高中生就一个人住啊……吃饭洗衣服都一个人吗?还是阿姨会帮你呢?」她在我身边几步距离徘徊、东张西望、环视屋内。「看起来蛮乾净的啊,打扫、家务和倒垃圾也都自己来吗?呵呵…」
『啊哈哈……阿姨很照顾我啊,不过我没把她当女佣啦。』
「自己住的感觉是怎样啊?有点羡慕呐…」她在我前面转身,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摆动着身体说「不请我进去坐吗?」
『抱歉抱歉,这边请……小晴同学要喝麦茶、绿茶、还是汽水呢?』我做出恭迎的手式,引导她往客厅坐。但她并没有走进去,而是把手上的白色纸袋堆到我胸口,双手按在大腿上,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
「到府上打扰了…这是一点伴手礼,不成敬意。」说完微微起身,抬起头用小恶魔般的仰视角看着我,接着说「人家不是来打电动的。」
(该死……出~现~啦~!)
我觉得这类事情不需要经验就知道是美人计,问题也不在有没有发现美人计,而是预测这坑有多大、井有多深、要跳还是不跳、跳得乾不乾脆。从现在的局面看来,我要被拜托的事情绝对不是教她读书方法,或是修个电脑这麽简单的事,只是我还不知道她真正的目的是什麽。
『啊…哈哈,电动虽然放在客厅,但我有时候也会和同学在客厅读书啦,虽然自己读的时候在饭桌或房间就是了。』
「嘿耶~真的,如果是饭桌的话好像真的很方便。」
『对啊,书桌太小没办法摊开所有材料的时候我就喜欢移到饭桌读书。』
「可是和家人一起住就有点难了,毕竟不是自己专属的办公桌啊。」
『哈哈,不过饭桌还是该当饭桌啦,自己一个住只是方便弹性利用而已。』
我把白色纸袋内的蛋糕放到冰箱,走出厨房时,柳晴渊挡在我前方…
「我们可以现在就去你房间吗?我想看看你的书桌。」
我咽了一次口水,咕噜一声。吸了口气回答她:『这边请。』
我进门後将门推到最底,拉开窗帘,打窗户启动电风扇。我不开冷气是有原因的,倒不是为了省钱,而是我担心关上门窗会有不必要的误会。
『这边是我的书桌,平常回来就把东西放那边……当天在学校有小考的话……』我到书桌前拉了椅子坐下,指着书桌旁的床头柜,又指了桌旁的书架。我回溯日常作息并编造一些「看似合理的准备工作」来向柳晴渊介绍我的日常学习。
她站在椅子後方听我的解说,但有点心不在焉,分神看着床的方向。
『啊!抱歉,请坐。』我摊开手心请她坐到床边,想了半秒觉得不妥,我起身坐到床上改请她坐椅子。『抱歉,这边才对。』
她客气地笑了笑,顺势脱下薄外套并罩在椅背上,坐进椅子。
这下子我很难不注意到她露出的锁骨和肩膀,以及到脖子形成的弧线。她穿的不是低胸平口,所以不是没有乳沟而是看不到,我能看得出「份量」但看不到沟。
『考卷一定要分类整理好,然後……』我打开床上的书包拿出段考题目卷。
我不否认受正妹的影响,一直维持高涨的情绪,但那并不影响观察力和判断力。我受影响比较多的大概是表达能力,也因此容易被人误会我是个老实人,但事後发现我没那麽好使唤之後又骂我腹黑。
『顾着讲都忘了帮你倒茶,你要喝麦茶还是绿茶?』大约二十分钟过去,我能讲的也差不多讲完了,这才发现我顾着观察她而忘了帮她上茶。
「呵呵,你也口渴了吧?无糖的都可以。」
我留她在房内,一个人到厨房准备饮料。穆凝前天带来的蛋糕还有剩,恰好能借花献佛当茶点。看到无糖饮料和蛋糕,我就想到「前世」同学阿嘎曾问我说:「(台语)尧哥,挖金价想无,查某人喊要减肥喊要减肥,但是拢饮无糖饮料配鸡蛋糕,安捏甘有效?」我想着想着,捧着两份蛋糕和饮料,傻笑走回房间。
(奇怪,门怎麽会是关着的?)我小心地捧着托盘,用单手开门。
我转动门把,门还没打开,里面就传出「膨膨!」、「嗳呀嗯~」的怪声。
进门後看到她坐在床上,双手撑着向後倾的身体,刚刚应该是她的娇嗔吧?
「呵哈哈啊哈啊…你的床…好~软~唷!睡起来很舒服吧?感觉很贵……」
她笑嘻嘻地在床上用力坐了两下,感受反作用力和弹性。她看我还尴尬地杵在门口没有动作,脸上的笑容也开始有点僵硬。
『这是我姐的床啦,我没有问过多少钱,但好像真的很贵。她说没人睡很浪费,就叫我自己搬来我房间睡。』我还是走了进去,把饮料和茶点放在桌上。
「你的书柜…好多唷……可是怎麽都空空的?」她没离开床,把蛋糕盘放在腿上吃了起来。「是不是放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啊?我今天要来所以把它们藏起来了?」
她贼贼笑着。我直觉她刚刚不是在找这些东西,讲这个只是要扯开话题或让我紧张而已,但我真猜不到她在房间里面偷偷摸摸做什麽。
『没有那种东西!』我坐到椅子上喝了口麦茶。『柜子也是我姐用不到了就搬过来用,跟床一样情形。』我想了想,怕她误会一些事情,还是稍微承认一些好了…『就算有那种东西……也会藏在你找不到的地方,所以也是没有那种东西。』
「嗯!确实是这样,我弟只敢把穿很少的模型摆出来,没穿衣服的都藏得好好的。钱同学还真坦白呢~」
『因为没必要否认啊,藏起来是隐瞒,而隐瞒和否认是两回事啊。』
「耶~~~很有道理的样子…」她瞪大眼睛目光四处飘移,缓慢摇摆着头部。
『男生如果主动分享那些东西,类似你来我房间然後我刻意拿给你看,这种情形会被骂变态吧?另外,否认到底打死不认有那些东西的话,很难不被怀疑是基佬吧?』
「呵哈哈哈啊!真的耶,你说话真好玩。不过真的是这样唷,我弟弟都说那是他同学的不是他的,说什麽同学的爸妈好像发现那些东西了,他出於义气才帮忙藏。」
『都生死交关了还舍不得丢啊?这理由也真的太鸟了。』
「就是说啊!也许那真的是他们的宝藏吧?我跟你说唷,那些不是没有穿衣服的写真集而已唷……是…那种…很色很色的那种唷!唉~反正是你们男生会抢着看,然後舍不得丢掉的那种啦……」
『哈哈哈……不好意思,但这部分我真的要否认,避免真的被当变态。』
「呵呵,对不起,搞不好我弟是真的比较严重的那群人,哈哈。」
(这话题太危险了,出於男人的基本道义,我得想办法脱身好留他弟的面子。)
『对了,你弟几年级啊?你们姐弟感情很好的样子。』
「他小学的时候还蛮可爱的,现在国二就变得很讨人厌。」
『能够这样说也是感情很好吧?』
「那你和你姐姐呢?大姐已经在工作了,所以她比你大……」
『大我七岁,所以也算是姐代母职啦。而且阿姨也很照顾我们。』
由於我从她进门到现在都没说过母亲的事,有预感迟早要说明这部分,与其让她想问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不如主动让她问,省得她问了之後还要顾及礼貌来个道歉。
柳晴渊在这方面意外地细腻,闪开一切关键字眼,迂回地问「所以是几年级发生的呢?」、「事情发生之後才和阿姨住吗?」只靠这类问题就掌握了事情的八九成。这个话题也没有延续很久,我们两人再次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