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你和她走到我面前微笑地对我说声好久不见
如果当初没有我的成全是不是今天还在原地盘旋
不为了勉强可笑的尊严所有的悲伤丢在分手那天
未必永远才算爱得完全一个人的成全好过三个人的纠结……
(刘若英成全)
平日温馨的小花店里,此刻不断响起略带悲伤的电话铃声,惹的进进出出的客人,都不由得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柜台脸色尴尬不已的老板娘。
「方大小姐,你家的男人是吃错了什麽药,连续三天电话狂打不停,我还要不要做生意呀!」
在数不轻地几次挂掉手上的电话後,方妍的好友兼花店老板娘芸珊终於抓狂冲上前拎住正一副事不关己模样悠闲插花地某人衣领。
「挂掉不就得了,你和他废话什麽?」方妍凉凉得看了她一眼,不负责任的摊手。
「你以为我不想吗?」芸珊翻了个白眼伸手往窗外一指,只见门口有几个年轻男子像雕像似地立在那,「可我一不接电话报告你的近况,我门口就立刻多了好几根木头站岗,你说还有哪个顾客敢上门呀!麻烦告诉你老公,他是商人不是黑道OK?」
方妍淡淡地瞥了眼窗外道:「既然这麽碍眼,那就报警处理罗!你的新男友不就是前面分局的警察吗?还有他不是我老公,我已经提出离婚申请,目前正处分居状态中,只要他在离婚证书上签名,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离婚、分居,芸珊头疼的看着好友,心里暗暗叹息着,恐怕这一点只有方妍是这麽想的,那男人的举动,哪里像是答应离婚的人,简直比当年追女朋友还有热切,真不知这两人是在唱哪出戏。
不过这和她没有关系,她在意的是这对夫妻自个儿的家务事摆不平,把战场延伸到她这间无辜的小店,还让不让她好好过日子呀!
无奈地叹口气,芸珊起身将休息中的牌子挂上门口,打算想法子解决这天上掉下来的麻烦,虽然老人家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这夫妻俩已经快变成公害了。
泡了两杯咖啡,芸珊神色严肃地在方妍对面坐下,准备充当一回心理医师的角色,「说吧!你和邵华到底在闹什麽别扭,夫妻床头吵床尾和,现在这样算什麽?」
「不是跟你说过我要和他离婚,」方妍不咸不淡地道:「你就别吵我,让我安静地插花行不行?」
「你呀!真是狗咬吕洞宾不是好人心。」芸珊没好气的一把抢过她手上的花束,「你瞧瞧你弄这什麽东西,乱七八糟的和狗啃地差不多,你哪里是在插花,分明是在糟蹋我的花。」
说罢她将重重往桌上一拍,桌上被剪下的花瓣顿时飞散开来,像下起一场花雨,方妍怔怔地看着飘落的花瓣,两行眼泪忽地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小、小妍,你怎麽了,别吓我呀!」看着她脸上滑下的泪珠,芸珊一下慌了手脚,一连抽了好几张面纸地了过去。「我口气是差了点,但你也别说哭就哭,弄得我像坏人似地。」
芸珊不由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地挂上休息的牌子,否则不知道的人看见以为她在欺负方妍,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方妍一把胡乱地抹去眼泪,略为沉闷地嗓音中带上几分鼻音,「你少臭美了,就你那几句酸话我还不放在我心上,我这还不是气的,那姓邵的王八蛋。」
方才花雨纷飞的瞬间,方妍脑中忽地闪过从前邵华带着她去阳明山赏花时亲密的景象,对照现在自己形单影只的模样,顿时一阵说不出的委屈涌上心头,泪水这才失控的落下。
「我说你们俩究竟怎麽回事,好端端地怎麽想提起他活像仇人一样。」芸珊被她身上散发的怨气给吓了一跳,双手不自觉地说着手臂。
「我问你,你上个男友是什麽分手?」方妍没有给她答案,反而丢出另一个问题。
「拜托那早八百年前的新闻了,大家都知道,还不就是阿德偷吃。」提起早从记忆力被删除的人物,芸珊大辣辣地翻了个白眼,但随即双眼瞪得老大,「不会吧!你老公……」
看着好友睁得彷佛要滚出来的眼珠子,方妍苦笑着点了下头,「恭喜你答对了,不过不是偷吃,应该是七年之痒才对。」
「我的老天,」芸珊揉着太阳穴一副快晕倒的模样,然後忽地伸手放在方妍额头上,「我说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你家邵华会外遇,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要是他会出轨,猪都能在天上飞了。」
邵华对方妍的专情,可是有目共睹的,她们这些朋友看了都觉得忌妒。
「照片都寄到我家来了,还假的了吗?」为了去验明真伪,她还特别拿到相馆去请专人察看,摄影师检查了快一个下午,拍胸膛保证没有任何合成的痕迹。
「那肯定是仙人跳。」芸珊不假思索的说。
「你对他还真有信心,该不是收了啥好处吧?」方妍看着她的眼神带上些许鄙夷,拜托她们俩都是女人,再怎麽说也该站在同一阵线,居然向敌人倒戈,这是哪门子的朋友。
芸珊两手插在腰上一脸不屑地发出闷哼,「你也不打听打听,本小姐是这种人吗?我只不过对冰水降温事件太过印象深刻,所以很难相信他做出这种事。」
据说邵华在大学念书时,有不少女孩子爱慕,但他心里只有方妍一个谁也瞧不上眼,当时某系的系花不相信有男人能够拒绝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因此藉机想要色诱他,结果却被他拿起手上的冰水当头浇了下去,尖叫的跑了开来。这件事被誉为当年的经典事件,让众人足足乐道了好久。
「提这做什麽,都已经过去了。」她的男人曾经做怀而不乱,可也只是曾经而已。
「真的都过去了吗?」
芸珊反问的音量不大,却让方妍陷入了沉默,四周笼罩在一片无声胜有声的寂静中。
片刻後,芸珊再次开口道:「不管你最後的决定如何,我只希望你不要做出後悔的选择。人生有很多时候,我们都下决定下的太快,以至於很多遗憾往往在误会中发生。」
「什麽意思?」方妍敏感地听出她话中有话。
「你还记得我爸妈吗?」芸珊问。
「当然记得,印象深刻呢!」虽然只见过几次,但两个老人伉俪情深的模样,实在令她难忘。
「其实,」芸珊深吸了口气道:「在我国中的时候,我父母曾经差点就离婚了。」
方妍讶异的张大了嘴,芸珊的父母可是许多人口中的模范夫妻呢!
「没有什麽好奇怪的,他们也是普通人呀!」芸珊微微一笑,「我的母亲,是非常典型传统妇女,比起浪漫在生活中她首先想到的永远是工作和家务;而我父亲是个外向的人,经常在外交际应酬而且花边新闻不断,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个花花公子。我小时候总是纳闷,这样的两个人是怎麽走在一起的,从我有记忆开始,他们一天中讲的话几乎不超过十五句。」
她记得事情发生在国一的时候,喝得烂醉的父亲揽着一个女人回家,那女人身上的香水味燻的芸珊不断地打喷嚏,她永远忘不父亲开口说出离婚时,母亲脸上苍白的神情。
「你是一个好女人,但你眼里完全没有我的存在,我无法跟一个不爱我的女人生活一辈子。」
母亲没有说话,沉默地垂下望着地板,或许她想要说话,但从小的教育没有教过这时候该怎麽办。
於是父亲走了,丢下登记离婚的时间离开了家,母亲走进厨房继续她未完家务,表面上看起来似乎豪不在意,但是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看见泪水滑下母亲坚毅的脸庞。
「後来呢?是怎麽和好的?」方妍迫切的想知道故事的结局,对於中间的转折充满好奇。
回想起当时的记忆,芸珊的表情一下子复杂了起来,「离婚登记前一天,我父亲的公司破产了,他因为刺激太大中风半个身子无法动弹,那女人打电话通知我母亲他住院的消息後,人就消失了。」
她以为母亲会认为这是父亲的报应,可她彷佛忘了父亲提过离婚这件事般,任劳任怨地照顾着父亲,这时候芸珊才知道温柔内敛的母亲并不是不爱父亲,而是她把爱情融入了生活中。
「你母亲就这样原谅了你父亲?」方妍不解的问,她不懂芸珊的母亲怎麽有办法守在一个伤害过自己的男人身边。
「我也问过我的母亲,」芸珊记得母亲回答的笑很轻很淡,那是融合了婚姻、爱情和生活之的恬淡後,最美丽,也是最神圣的模样。「她说:因为我还爱他,所以我愿意给一次的机会,不过不是给他,而是给我自己。」
给自己一个机会!
芸珊母亲的那段话,在方妍心里激起了波澜,不可否认她心里还爱着邵华,可她真的害怕。
芸珊的手轻拍着她的肩膀,像是安慰又像是给予支持,方妍感觉自己内心五味杂陈。人的心思真是矛盾,爱与恨竟然可以同时针对同一个人,是否真应了否些人所说,爱恨其实是一体的两面。
见她沉默不语,芸珊笑了笑也不打扰她迳自走到一旁继续未完工作,有些事情看似简单,但能找到答案的却往往只有当事人自己,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过如此。
一股烦闷占据了方妍心头,她挑了下眉像芸珊打声招呼後决定到店外走走,吹吹风,好好理清萦绕心头减不乱理还乱的忧思。
外头的阳光很美,灿烂的金黄撒在地上,街道像一条水溶溶地金色大道,她在公园里的草地上躺了下来,头枕着软绵绵地青草,鼻嗅着来自大地的芳香,仰首一望无尽的蓝天白云,来头顶上优雅地飘动,轻柔缱绻,飘逸中不染一点瑕疵。
这样的景色,这样的心情,让人的心也温暖了起来。
如果,世界上所有的情感,都可以这样简单纯粹,那该有多好?不再有谎言、挣扎、爱恨、嗔痴,回到婴儿的初心。
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方妍为自己的想法轻轻笑了起来,人生就是因为有喜怒哀乐的情绪,所以才充满趣味。
此时,周遭的人声沸腾了起来,方妍起身一看,原来是摄影师带着一对新人走了过来,新娘白色的婚纱在日照下美的刺目,像一朵盛开的花。
新郎挽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让方妍的眼蓦地模糊了起来,曾几何时她也有过这样的时光,眼前男女彼此相拥的模样,恍惚间和过去的记忆重叠。
猛地,一首诗窜入她脑海中,〈班扎古鲁白玛的沉默〉:
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寂静欢喜。
一抹自嘲浮上嘴角,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芸珊母亲的选择,不是不怨、不恨,而是那人已在心底札了根。便如她这般,就算离开了他、离开曾经过同生活的地方,邵华的影像依旧在她心底,无处不在。
叹了口气,她望向手机,一个孩子气的想法就这麽从脑中跳了出来:若是自己从一数到十,邵华刚好打电话来,她就给他一个机会,如果没有的话,那就是他们没有缘分。一切,就都交给老天爷吧!
这麽想着,她当真闭上眼睛默默地倒数了起来,随着数字越来越减少,心跳也快了起来,方妍发现自己竟有那麽一丝期待,希望听见铃声响起。
然而随着时间过去,失望也随之升起,她不禁为自己的举动感到可笑,就在她打算停止这愚蠢的举动时,手机竟真的在最後一个数字时响了起来,萤幕上显示着邵华来电。
深吸口气,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方妍终於按下了手机的通话键,这是她提出分手後一百二十个小时内,两人间的第一通电话。
「说吧,你到底想怎麽样?」她的声音有些无奈,任谁被连续骚扰多天都是会受不了的,「难道是我手机的铃声太过悦耳,你不小心当而成音响了?」
一阵低低的笑声隔着手机响起,不知为何方妍直觉邵华此刻的心情很好,「或许是这样也说不定,因为这对我来说是天下最优美的手机铃声了。」
「废话就省省,我只给你五分钟,你有话就快说。」方妍淡淡地开口,漠视他话中另一层的含意,给机会和原谅他是两回事。
「我希望,」他顿了顿道;「我希望你可以拨时间,去见一个人?」
邵华的口气听起来小心翼翼,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似乎……害怕她会拒绝。
「谁?」
邵华吞咽口水的声音清楚地传来,「我的秘书。」
秘书两个字进入脑中,立即转化为一个娇媚女子的模样,她霍地想起闹一张张香艳裸照,脑袋登时炸了开来。
「不要脸的东西、狼心狗肺的男人,居然要我去见你的情妇,你把我当什麽了?好你个姓邵的,觉得我不够凄惨,还专门给你的女人登堂入室羞辱我的机会是不是?……」
方妍彷佛吃了火药似地,连续炮轰了将近十分钟左右,好不容易她因为换气停了下来,邵华才有再次开口的机会。
「你误会,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我怎麽可能让人羞辱你!我是要她亲口向你证实,我和她之间是清白的,什麽都没有发生。」
那晚方妍离开後,他立刻通过各方管道去调查出事当天究竟发生了什麽事情,最後才发现这个自己曾经最信任的女下属,竟对他有非分之想,甚至一手策画了这个骗局。
「好笑,」方妍轻哼了声道:「我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请小三来证明自己没有出轨,邵大老板你是脑子浸水了吗?」
「……我求你,至少去见她一面,」邵华没有理会她的冷嘲热讽软语哀求着,「如果你听完之後依然无法原谅我,那我就死心签下离婚证书,并且再也不打扰你的生活可以吗?」
他放低姿态的恳求,让方妍一时之说不出拒绝的话,半晌这才叹口气问,「时间、地点?」
「这个,」邵华乾笑的声音给她一种不妙的感觉,「其实她现在就在花店里,如果你没有跑出来散心,应该就会看到了。」
「什麽,你叫那女人去我朋友的花店!」方妍激动地叫了起来,成功赢得周遭路人的注目礼。
「呃,」邵华的语气听起来该死的无辜,让方妍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如果你能在五分钟内赶回去,也许可以在店门口拦截到她。」
方妍听见脑中传来理智断线的声音,她气得全身发抖,对话筒丢下一句「混帐家伙你去好了!」转身朝着花店的方向狂奔。
而在马路对面的巷子口,一台不知已停了多久的轿车内,有名男子正看着她的背影微笑。
「混帐家伙」的评语他可以勉为其难的接收,但「去死」恐怕不行,他舍不得让方妍年纪轻轻就守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