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愛情四重奏 — 第四章 異鄉,遇見王子 【小時候,每個女孩都有個夢想,希望遇到屬於自己的小王子,他會像珍愛玫瑰那樣深深地愛著妳。可長大後我們才知道,王子是只屬於童話故事的產物。】

地铁是一种好东西,可以观察人生百态。

在来到香港的第四天,我深深爱上了这项交通工具,坐在月台前的椅子上,看着列车载着旅客,往城市的某一点前进试种有趣的体验。

以前我是在车上汲汲营营的一分子,而在这片陌生的土地,我何其有幸当了一回的旁观者。

时间十点整,人潮慢慢多了起来,被制约的人们鱼贯走入。人是容易耽於习惯的生物,现在社会更是将这一模式发挥到了极致,同一个时间点上班,走固定的路线到捷运站,日复一日重复着一样的步调。

但,与他们截然不同,我是有备而来的。

看着地板上的警示红灯开始闪烁,我缓缓地站到了队伍後方,像前两日那样踏入车厢,果然在角落的位置,看见一个低着头看书的少年。

少年不过十五、六岁,正低着头专心看着手上的书,低垂的眉眼带着一种深沉的忧郁,典型的少年维特,一个所有男孩女孩,都曾经走过的岁月。

而他的五官,清秀中有种令人着迷的特质,不像韩国的花美男那样纤细,却让人不由得想多瞧上一眼。

不过那并不是他吸引我的原因,毕竟就年纪来看我当他母亲恐怕也绰绰有余,我之所以会注意到他,是因为他手上的那本书—TheLittlePrince.(小王子)

很久以前,你也曾经像他这样,拿着同样的一本书,默默的翻阅着,你曾说过你最喜欢里面的一段话:

Tome,youarestillnothingmorethanalittleboywhoisjustlikeahundredthousandotherlittleboys.AndIhavenoneedofyou.Andyou,onyourpart,havenoneedofme.Toyou,Iamnothingmorethanafoxlikeahundredthousandotherfoxes.Butifyoutameme,thenweshallneedeachother.Tome,youwillbeuniqueinalltheworld.Toyou,Ishallbeuniqueinalltheworld.(对我而言,你只是一个小男孩,和其他成千上万的小男孩没有什麽不同。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对你而言,我也和其它成千上万的狐狸并没有差别。但是,假如你驯服了我,我们就彼此需要了。对我而言,你就是举世无双的;对你而言,我也是独一无二的。)

每次你诵读时,我的心都随之剧烈鼓动,总以为我就是你所追寻的玫瑰,只可惜事实证明纵使弱水三千,你所取的终不是我。

而现在,穿过时间与空间,我似乎看见过去与未来交错重叠,只是他不是你,我也不再是过去的我。,这美丽的错身,充其量不过是一种,对於过去的追思。

IthoughtthatIwasrich,withaflowerthatwasuniqueinalltheworld;andallIhadwasacommonrose.Acommonrose………(我总以为自己很富有,拥有一朵世上独一无二的花;实际上,我所拥有的不过是一朵普通的玫瑰而已。一朵普通的玫瑰花。)

列车不断的往前,带着我的回忆一点一点的移动,每一扇窗户,似乎都映照着过往,开心和不开心的一切被推着往前走。

我换了位置,选了个视线能与他平行的地方站立,用眼角余光悄悄打量着他。

少年,噢,姑且称他为小王子吧!对手上的书投注着极大的热忱,他的目光那麽执着而宁静,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周围吵杂的环境都与他无关,除了偶尔抬头看站台的跑马灯外,似乎不曾分心。

而我,也放心大胆的偷窥着他,其实对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我的好奇太多也太过强烈,但我无法克制、无法不透过他,回忆那段酸甜交杂的水色时代。

我想,我已经不爱你了。但爱情会消失,记忆却会留下,彷佛一种病毒潜伏在视觉、味觉、嗅觉、触觉,甚至任何一个曾与你接触过的细胞。

而且,我想我是疑惑的,我想知道男孩和女孩,在看小王子时,心里想的究竟有什麽不同?

Andnowhereismysecret,averysimplesecret.Itisonlywiththeheartthatonecanseerightly;whatisessentialisinvisibletotheeyes.(这是我的一个秘密,再简单不过的秘密:一个人只有用心去看,才能看到真实。事情的真相只用眼睛是看不见的)

这话说的再好不过,我正带着我的秘密,窥看着别人的秘密。

有时候我在想,当我们看着别人的时候,是不是就像在看金鱼缸那样,人看着里头的鱼,而鱼也正看着你。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其实我们,谁不是红尘中那只做梦的蝶?差别只在於谁梦的沉,谁醒的早!

车速逐渐慢了下来,缓缓开向了终点站,车上的乘客也越来越少,如同人生的旅途,纵然相聚一堂,也总有各分东西的一天。

终於,抵达终点的广播响起,这时车厢内只剩下我和小王子,再下一分钟,我们都将踏出车厢,一个往右一个往左,像可米的向左向右一样,然後不再有交集,故事就此结束。

毕竟观察对方三天,已经是我的极限,我可不想在这遥远的异地,莫名的吃上官司。想想苹果日报新闻头版写着:一台籍女子,疑似多日在地铁站跟踪十五岁少年。怎麽想,都让人困窘不已。

不过,我想没有人能够理解我的心情,就像从来没有人能够真正理解小王子,我们总是假装懂得对方,却也不过是假装……

Thethingthatisimportantisthethingthatnotseen…Itisjustasitiswiththeflower.(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到的……就好比花一样。)

如果,在最後一分钟,我没有回头的话,我想我和小王子的故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但就在擦身的时候,我听到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我心头动了一下,转头看见小王子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眉间有道深邃的凹痕,大大的眼不同於前几日,有种随时要破碎的感觉……

Flowersaresoinconsistent!ButIwastooyoungtoknowhowtoloveher……(花总是表里不一,而我太年轻了,不知道该怎样爱护她r……)

刹时,他和你的影像在我眼前重叠,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扼住了我的咽喉,原来我们都还太过年轻,以至於不懂怎麽去爱自己和别人。

此时催促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提醒着乘客赶在关门尽快步出车厢,我始终无法习惯这样的声音,又尖又利刺得人耳朵发疼。

我忘了自己的目的地,鬼使神差的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回过神时脚已经有了自主意识的下了车。

真是糟糕,居然跑到金紫荆广场来了!我原本打算在另一头搭车,重新坐回酒店去的。

低低叹了口气,我不禁有些懊恼,都是成年人了怎麽会犯下这种错误,实在是太轻率了。

忽然,我的目光被吸引住了,小王子站在广场前巨大的紫荆花下,两行眼泪就这麽毫无保留的落了下来,在阳光下闪烁着赞石般的光芒。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这麽无声的争着眼,可我感觉到他身上笼罩着一股沉重的悲伤。

要不要靠过去呢?我看着他的侧脸陷入两难,小王子的眼泪和上报的恐惧在我心底拔河。

情感最後还是战胜了理智,死就死吧!反正这段日子我做的蠢事还少的了吗?

Menhavenotmoretimetounderstandanything.Theybuythingsalreadymadeattheshops.Butthereisnoshopanywherewhereonecanbuyfriendship,andsomenhavenofriendsanymore.(人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了解其它事情的。他们到商店购买现成的东西。但是世上却没有可以买到友情的商店,所以人不会再有朋友了。)

抱着壮士断腕的精神,我鼓起勇气走上前将随身的面纸地给了他,女人的皮包就像是百宝袋,什麽都变得出来。

他回过头,漂亮的大眼直勾勾的看着我,强烈的心虚袭上了我的心头,我挥着手急急忙忙的解释道:「我、我不是坏人,是看你一个人在哭,所以……」

一种强烈的羞耻感让我的脸颊红得彷佛要烧了起来,谁能想像我居然光天化日下在陌生的土地上,像一个幼齿的少年「搭讪」。

「我见过你。」小王子接过面纸,冷不防冒出了这麽一句。

我触电似的全身僵硬,刚才就想着不该靠近的,这下好了做为现行犯被当场逮到,不知这算不算是诱拐无知少年?

「你这几天都盯着我看对不对?」

我整张脸连耳根都红了,慌乱的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很像我认识的人。」

「我知道呀!」和我比起来,小王子的态度反而很从容,「姊姊你失恋了吧!」

简洁明了的一句话狠狠刺中我的胸口,我尴尬地点了点头,真不亏是小王子直接的让人无力招架。

「你的观察力真是好呢!」我试着在脑中找出恰到的词汇,对於这麽直爽的沟通方式,我向来最无能为力。

「这也没办法,」小王子孩子气的抓了下头道:「要是你家里有三个姊姊,每个失恋後都这样盯着你一天,你也会懂得。」

这话让我忍俊不受的笑了出来,真是可爱的小王子。

「那你呢?」想起他的眼泪,我忍不住发出疑问。

「咦!你以为我失恋了。」小王子反应有些羞赧,「我是艺术学院的学生,我正在练习抓住恋爱的感觉。」

Onlythechildrenknowwhattheyarelookingfor.Theywastetheirtimeoveraragdollanditbecomesveryimportanttothem……(只有小孩子知道自己在找什麽。他们把时间花费在洋娃娃身上。因此对他们而言,洋娃娃就变得很重要。)

我低下头困窘的说不出话来,心跳的异常迅速,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好像回到了青涩的少女时代。

「姊姊你看起来并不忙碌吧!」

小王子眼珠子转了转,冲着我笑了起来,在白皙的牙齿在阳光照射下,透着几分不怀好意的味道。

「这个……」我不自觉得往後退了一步,眼底放出了讯息——你想要干嘛?

眼前小王子的形像,诡异的和狐狸重叠了起来。

「你看了我三天,总要收取一点费用吧!」小王子突然拉住我的手往前跑,「走,我们去约吧!」

「约、约会?」我发誓自己的声音很没用的往上提高了八度。

「是呀!」小王子很认真的点头,「只要几个小时就好,对姊姊这样成熟的大人来说应该没问题吧!不然我的功课就做不出来了。」

看着小王子紧锁的眉头,我泛滥的爱心顿时涌了出来,身体背叛我这个主人毫不考虑的点头。

「太好了,万岁。」

小王子异常灿烂的笑了起来,而我则懊恼不已的撑着额头,天呀!我到底是怎麽了?

居然在国外和一个小我一轮,且只见过几次面的少年约会,这真是太疯狂了。

但是当小王子对我伸出手时,我完全无法拒绝,在那一刹那间我好像回到了第一次约会的时候。我想,我也很久没有约会了!

Forshedidnotwanthimtoseehercrying.Shewassuchaproudflower……(她其实不愿意让小王子看到自己哭泣。她曾经是多麽高傲的一朵花……)

说是要约会,其实也没有到甚麽地方去,只是往码头的方向走去,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

白天的维多利亚港人并不太多,甚至没有什麽特殊的风光,远远望去平淡无奇,你根本无法想像到了晚上,这里可以聚集庞大的人潮。

而我们只是这样肩并肩的坐着,慵懒的靠在石阶上,没有过多的交谈,只是尽情地享受着风中送来的耳语。

谁说语言是必要的存在,古人不也说过:此时无声胜有声吗?就像是在电影中,适度的沉默,往往能更增添一分浪漫。

路边有小贩在卖冰淇淋,我一时嘴馋走上去和几个国中生凑起热闹,当然也有小王子的那一份。

「你男朋友,是怎麽样的人?」他舔了一口冰淇淋,终於问了显然隐忍很久的好奇。

「嗯,」我歪着头想了想,「一个好人,只是爱上了别人。」

小王子挑了下眉道:「怎麽好多女生都这麽说。」

然後我听见他轻轻哼起歌,那旋律有些似曾相识,是范玮琪的他没有错奇:

他没有错只是没有爱我很久

他没有错是我飞蛾扑火我求一个经过不妄想一个结果他没有错

他没有错只是没有为我停留

他没有错是爱的不是时候他没有错

只是没有陪我到最後

含在嘴里的冰淇淋一时间没了味道,眼睛里酸酸瑟瑟,心里某个角落筑起的高墙渐渐传来崩塌的声音,有什麽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整个人倏地蹲在下来,将头埋尽膝盖中间,再也抑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冰淇淋地上散了一地,如果我早就破碎却佯装无事的心,胸口好痛好痛,原来我还没有完全忘记。

「你明明说过你会永远喜欢我,为什麽做不到?为什麽要喜欢上别人?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呀——」

Myflowerisephemeral,andshehasonlyfourthornstodefendherselfagainsttheworld.(我的花生命是短暂的,她只有四根刺可以保护自己,抵御世界。)

我忘了自己是在公众场合,毫不掩饰的大声哭了起来,行人们都转过头来,对着我指指点点。

小王子往前跨了一步,帮我挡住人们好奇打量的视线,然後弯下身一下一下轻拍着我的背,我擤了擤鼻子,眼前的小王子好像一下长大了,变成了英勇的护花使者。

「别哭了,好丢脸喔!大家都在看。」小王子小声的嘀咕着,但还是尽责的陪我身旁一步也没离开过,高挺的背脊像一个真正的王子。

我相信这是我人生中最狼狈的一次约会,却也是最美好的一次。

Allmenhavethestars,buttheyarenotthesamethingsfordifferentpeople.Butallthesestarsaresilent.You–youalone–willhavethestarsasnooneelsehasthem.(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星星,但其中的含意却因人而异。不过,星星本身是沉默的。你——只有你——了解这些星星与众不同的含义。……)

大约十来分钟後,我的眼泪才慢慢停了下来,小王子的表情很经典,我想他大概体会到何谓「女人是水做的」。

「诺,还给你,一人哭一次,这下我们扯平了。」小王子笑了笑,面纸重新回到了我的手上,午後的阳光在他背後闪闪发亮,将头发度上了一层金黄,美的像一幅画。

Butyouhavehairthatisthecolorofgold.Thegrain,whichisalsogolden,willbringmebackthethoughtofyou.(不过,你有金黄色的头发。小麦也是金黄色的,那会使我想起你。)

暖洋洋的温度回荡在我的胸口,这种被人贴心对待的感觉真好,我感觉长久以来在自己身体里沉睡的小女孩似乎醒了过来。如果再年轻个十来岁,或许,我会爱上他。

重回石阶上坐下,以往总是仰视晨曦、迎望夕照,我头一次发现,原来午後的日照也别有一番风情,细细碎碎的阳光穿过枝轧,编织成一地旖旎的璀璨,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

我微微眯起眼,身旁坐着一个陌生人,身体却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这样莫名的信赖,出社会後就再也没有了。

这时,小王子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简讯的声音。

他拿起来看了看,脸上出现困窘的表情,「对不起,同学找我讨论报告,我得离开了。」

「没关系,」我眨了眨眼睛,「这是个很棒的约会。」

然後,我做了声平最大胆的举动,我在小王子脸上亲了一下,淡淡的一个吻,如同这短暂的邂逅。

他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最後只是挥了挥手,跑向了前方的地铁站。

我凝视着小王子的背影,很轻很轻笑了,这个下午我得到一份最棒的礼物,在异乡遇见了小王子。

就如同每个女孩都是宝石姬,每个男孩心里也都有个小王子,只是慢慢长大之後,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消失,这只是一件小事……

Andnogrown-upswilleverunderstandthatthisisamatterofsomuchimportance!(但是,大人们永远也不会了解这件事有多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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