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nta懂得做菜,这件事我迟至上个月才发现。那次他要我出来,其实我发烧到三十九度,但想着交易就是交易,只要未病死就该出去。到了约好的西餐厅,他见我沉默寡言、脸又红扑扑的,摸摸我的额头就知我发高烧,当下取消了所有餐点,带我去诊所看医生,再上他家过了一晚夜。
就是那次,他给我做了一碗面——清淡的汤有鱼跟虾的鲜味,加上切碎了的斑鱼肉跟菜粒,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住家菜。好吃的东西我也吃过不少,都是街外吃的,在家里不曾吃过一顿像样的饭。後来我病好了,问他怎能这麽快熬出那麽鲜的汤,他耸耸肩说:「很好吃吗?还好吧,我一个人住的,不可能餐餐出去吃。我习惯每个月熬一次海鲜汤,熬超大锅的,可以分三天吃。你爱吃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做。」我没说过喜欢吃,只是隔几天他再请我去他家,又招呼我吃那种海鲜汤面,还加了蟹跟元贝。
都是我喜欢吃的东西,我却从没有开口跟他说过。
「我还有东西要弄,火锅用的汤要再熬半小时。」Santa刚才给我开门时,还拿着菜刀的,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他躲在厨房切菜跟洗碗,吩咐我说:「对了,小银,沙发那边的衣服都是给你的,拿不走这麽多就继续摆在我这里,要穿的时候再上来拿。你现在去试试那些衣服,应该都是合身的。」
我没有回话,穷极无聊地打了个呵欠。随着他送我的衣服愈来愈多,我反而没太留心那些品牌跟价钱,以前每件衫、每对鞋都用打工连苦储下的钱去买,所以很在意品牌跟价钱,东西一到手,就想穿起来回大学炫耀。可是现在不劳而获地得到这一切後,我对於「钱」开始麻木:反正不管这些衣服的品牌是什麽,Santa总有办法为我配搭得时尚而妥贴,系里的人簇拥着我,问我怎麽有门路去买到这些出现在最新一期时尚杂志的衣服。
我甚至讲不出身上穿的大衣、毛衣、裤子都是出自什麽品牌。Santa为我试衫时会像个称职的售货员般,报告每件衣物的牌子跟价钱,可是牌子多得我记不尽,最近已惯性地当成耳边风,左耳入右耳出,倒宁可大学的人不再缠着我问衣服的时,我反正不是专业的。
「你不替我穿吗?」以往他给我新衣服,老是爱亲手套到我身上,站在我面前为我打领带、扣钮、整理装束,再後退几步、不住打量,最终点头说:「嗯,果然你最适合穿黑色跟白色。」
「可是我在忙,你自己穿穿看。」
他答得有点敷衍,我也来气了,脱下大衣,双腿交叠着,闷声说:「没心情。」
厨房中的水声忽然停止,Santa关掉水龙头,仍然半湿的手往裤子擦几下,便走到我身後搭着我的肩,说:「怎可以没心情?这可是你重要的报酬,你不就是为了这些东西才待在这里吗?」
「我这刻就是没心情。」
「那麽,」他弯腰、附在我耳边轻说:「等会儿吃完东西,亲手侍候你试穿那堆衣服,会不会令你比较有心情?」
「……」我只知道他一说话,气息就呵得耳朵痒痒的,或许因为他的吐息不再有那股呛辣的薄荷味,令我本来因天气阴沉而烦闷的心情变好几分,我开口说:「有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