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最卑賤的人 — 25

就算是知道这种事又如何?对於现实不会有半点帮助,好比爸爸不会因我的眼泪而回心转意,妈妈更不会因我的眼泪而决定不再去赌,哥哥即使见我哭了,大概也只会拍拍我的背,说句「好了、好了,别哭」,根本不明白我为什麽要哭。或者,有时连我也不知道为什麽要哭,为什麽要做这种对於现实无补於事的事情。可是,有时人就是会做出一些自己不能解释的事。

他的舌头没有试图顶开我的牙关,假若他要这样做的话,处於极度震惊的我不可能有任何抵抗力量,就只能无奈地半启牙关、放他进去。然而他没有这样做,就只是吮着我的下唇,合上眼,舌尖轻如羽毛似的在我的唇瓣描画,我慢慢尝到眼泪以外的一股薄荷味。

很呛辣的一股味道。

Santa随身带着一小盒薄荷糖,有时是薄薄的一片,有时是硬糖。我向他要过一枚,根本就跟凝固了的牙膏没两样,当下就吐出来了。可是,这刻,浓重的薄荷味混和泪水的味道,复杂得来却不算讨厌。

这个吻持续了很短的时间而已。他退开後,抹了抹脸,又支颐看着钢琴家独奏。我的心跳得非常急速,心脏的跳动重得使我有种错觉,它下一刻就要自胸腔飞弹出来。太多复杂的情绪在体内交错混杂,那反而令我这一刻不知该作什麽反应——讨厌吗?恶心吗?想狠狠打他吗?想撕破他的嘴、好让他日後不能再做这种行为?

我感觉演奏厅的黑暗沉默地包裹着我,FuneralMarch的肃穆压得我喘不过气,连带胃也给扭成一团,我只得垮着身子,双手压在大腿上,无言盯着地板印着浅棕色斜纹的地毯。等到音乐会完结,一室大亮,观众陆续离场,Santa双手插着黑色大衣的口袋,率先站起来,我就跟在他後面,随波逐流地离开大会堂。

「你……」我突兀地停在通往地铁站的隧道口,沉着脸问:「你刚才为什麽对我做这种事?」

「这种事……」比我走前两三步的Santa一顿,转过身来,眉宇间夹有几分歉意,他摸摸後脑说:「呀,对不起,我一时情不自禁。你明明说过身体是你的底线,我真不该吻你的。」

底线。是的,我能够出卖身体以外的所有东西,这是我跟他说好的。既然一早说好,为什麽他每一次都毫不在意地碰我?为什麽搭着我的肩、牵我的手、送我大衣时还替我披在身上,然後退一步看着我穿上大衣的样子,他会说:「果然很适合你,比时装杂志走出来的model还好看」——每当我抗议,他也只是老不在乎地收手,随意说句对不起就算。

他就是想透过这些微不足道的触碰,让我放下戒心吗?然後只给我一堆钱、一张黑卡或一大堆名牌,就把我拉上床玩玩,玩厌後再当我是垃圾般丢掉?他有权这样做,因为,他就是包养我的人。

我想要钱。因为钱能够买到许多东西,使我的人生不再遗憾。我想要名牌。因为只要穿上名牌,人们就看不出我是出身自屋村,也就不可能从我华美的外在看出我有那麽下贱的过去,不再有人看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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