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半山腰间,独门独户的木式建筑遍落。
忽地一阵强风突起,硬将数十方尺的矮丛灌木吹荡地不住摇晃,飒飒声不绝於耳,打破了这宁静片刻;不多时,天空中落下数人,动作迅极而快捷,静而无声地汇集於一屋前庭院中。
前後不过十多秒,风过无痕,夜里已恢复了平静。
偌大的厅房内,缺了墙的阻隔,空间宽敞得令人寂寞。
少年,如入无人之境般地悄然登室。然,面上却覆上了层层冰冷。
猫,警戒着不请自来的几名黑衣人。
灵性般的绿瞳见着了随後而至的少年,不由地轻喊出声,「喵──」
声音,让少年的脚步顿止。
在黑暗中搜寻着,少年被隐隐流散而出的光点吸引。
「……绿瞳!?」记忆深处,有个人也有着相仿的眼色。
顺势抱起窝藏於沙发中的小猫,少年轻颤着手指,触划过猫咪的眼睫。
「喵──」撒娇叫声轻轻响起,许是少年身上的气质,让猫咪原本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
熙攘的月光从帘幕中透进,洒落在少年周身,洁亮的白在怀里展现,几无任何的污染,彷佛与月色融合般,刺眼的让人难以置信。
少年,在刹那间失神。
抚过猫所特有的柔软毛色,脸上的冰冷似有了丝溶化,少年不自觉地低喃:「……影哥。」
「少爷。」黑衣人出声提醒。
回过神,少年不由沉默,低头看着和影哥有着相同眼眸的猫咪。
「他……不在……。」冰,再度封住了少年的眼。
月藏夜临,屋内复回黑暗当头,萤白的弧光如晨星般乍现,不过眨眼,已然消逝。
猫,撕鸣而出。凄寒、声厉,温热的鲜红,滚滚涌现,倏地染上无睱的白。
随着少年的手心、怀中,急泄流淌而下……无、处、躲、逃。
冷眼看着渺无声息的猫,少年用猫血落下了警告。
「……走。」
屋内恢复沉寂,不同的是,已无生命存活。
**
夜风清凉拂面,犹存的醉意在轻风吹拂下消散,让人精神不由为之一振。
影徐徐的踱回住处,距门几步之遥之际,乍闪而逝地细微光芒,吸引了影的注目。
拾起偏离门边一寸左右的银针,警觉心倏地拉高。
「……有人来过?」皱眉凝想,思绪翻飞,却仍想像不出。
探出磁卡解锁,影无任何声息、极轻巧的将门推离,迅捷闪入。
黑暗中,早无任何一人留驻。
风起,带来了浓郁的血腥味。
透着光亮的滩滩血渍,闇黑噬血的熟悉感被勾勒起,埋葬深处的记忆,如潮涌般袭卷而来,不时地侵蚀着视神经,让影──瞬、间、成、狂。
会是谁……?会是谁……?
会是谁……?会是谁……?
疑问如滚雪球般在脑中炸开,不愿再次回想起,影如疯如狂地转身逃离这间让人作呕的屋子,却不知身後早已让暗伏已久的人盯睄而上,五名黑衣人,朝着影奔离的方向追去……带着不可闻的杀意。
骤然停下,影攀着墙呛咳着,甩了甩头试图清醒,究竟跑了多远,他无法得知,只是想拼了命的逃开。
但是,逃得了吗?
本就不曾忘记的,不是吗?「银」还系在身上,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不曾为人的过往,消弭不去的是……刻划在身上的罪。
无数的黑暗过往在脑中闪过,早已明了就算逃匿,他也只能存於黑暗。
光,永远不属於他。
但,是谁追着来呢?
心头警兆忽起,空气中隐隐散出诡谲的气流。
「不该喝太多酒的。」自我解嘲了番,影明白不觉中已被人盯上。
闭了闭眼,心沉了下来。
一、二、三、四、五……个人吗。
保持着静谧无声的姿态默数着,感受到後方逐渐逼近的隐隐杀意,影迅即评估着所处环境。
静待中,影忽然想笑。
没想到蛰伏了四年多来,他仍是抛弃不了时时警觉的心态,也割舍不下随身的配给,刻骨的战斗本能亦被轻易挑起。
极轻的叹息声逸出,再睁眼的刹那,攻势瞬时展开。
影先声夺人的消逝於五人的眼界中,趁其不意,早以迅雷般地出现在五人後方,就着身体的滑动,影风驰电掣般地将「银」挥舞而出。
目标消失!?
五名黑衣人惊觉之际,不约而同呆愣了半秒,尚不及做出反应,银芒如丝的杀机已然出现在眼前,饶是如此,五名黑衣人虽慢了先机,但仍是避了开;同时,风激电飞般地做出回应,数支十字弓箭急速破空而去。
影身如燕地轻蹎一名黑衣人肩头,足跃上空侧滚翻落,手中的「银」亦在瞬间变招,借力弹开夺命而来弓箭,轻易避过。
屈身落地的当头,影同五名黑衣人的第二波攻势已再度展开。
灯光的照耀下,缭绕在影周身的细微银光如蝶飞凤舞般闪现;游走间,「银」轻卷而上,缠绕过右侧紧靠而来的黑衣人,瞬息间……仅削落一手!?
没能致命!该死,他竟顿失准头!
思虑到错失了杀着,却不容多想片刻,敌人已然攻到,影立马不停歇地接而突围後方空隙。
拱背屈腰,肩膀急速往後倾倒,在腾空时,两臂侧斜上举将「银」展至最大,幽森的银丝如漩涡般分别朝右、前、左侧的黑衣人袭去,後滚翻劈腿正踢後方黑衣人的脑勺,瞬间贴地翻身而起,不给其一丝机会,连续破开五人逼近而来的贴身攻击战术。
六人缠斗中,银光、箭影在街道内不停闪现。
突地一阵晕眩窜袭而上,让影的出招缓了下来,五名黑衣人见状不由一喜,急忙趁势追击,五把十字弓箭齐齐射向中心点,不由细想,影屈身急转而退,回避迎面而来的箭矢,但仍是被利箭划破数道伤痕,顷刻间,影已落於下风。
怎麽回事!?
区区几杯酒是不可能让我醉倒的!
但现在这一波波侵蚀而上的晕厥又该如何解释?
不明所以,影却无法深深细想,眼前正处於刻不容缓之时,他不能有丝毫的迟滞。
躲避中,影故意让箭矢射入左上臂膀,一阵刺痛袭骨,神志一清,影暂时恢复了原有的灵活动作,紧紧咬紧牙关,拼着一丝犹存的意识,「银」再次施展,手腕急速翻飞旋转,五指敏捷灵巧穿插勾勒,凭藉着身体深处的战斗本能,以电光石火的速度,迅捷的缠扰於黑衣人中,眨眼间,影脱身飞离之际,倏地缩勒手中的「银」,身後顿然呈现六芒星阵丝图,拇指轻缭一拨,瞬间绽放出令人眩目的幽幽寒光,刹时鲜血飞溅,而後,黑衣人碎裂掉落於地。
事隔四年「银断」终被再次施展出来。
收回了染血的武器「银」,影支撑着愈渐昏沈的身体,转身离开。
毫无预防地,一丝细微地破空声迎面疾驰而来,让人不及招架。
咻──
箭,没入锁骨;疼,窜息而上。
斗大的汗水从额上滚落,影不敢置信的瞪视着前方,那举箭偷袭自已之人。
「是你!」影震惊的眼眸中尽是疑惑,但却无法再说其它话语,便软身倒地。
皎洁的月色透出,与路灯交相辉映下,映照出偷袭之人的脸孔──凯。
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凯看着眼前倒地昏迷──前苍御门下冠绝一时的「闇影」,极尽复杂的眼中,蓦地荡过寒光,随即恢复自然,见他抱起影後,便行疾如飞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