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纱那句话吓出冷汗的我,在听到苏在我面前字字清晰地说道:「我喜欢一起吃饭的感觉」时再度吓出一身冷汗。
突然觉得小纱离我好远,脑海里尽是苏的笑语、健美体态与做菜的贤慧模样,甚至连安妮都暗示我:「苏总是烦恼自己没有人追,我不懂为什麽。」
小纱去了日本,和她那个大学以来就很要好的朋友阿仑。但我竟然不知道日期,直到她在网路上po了她与阿仑的和服照片我才知晓。
照片里,她穿着深绿色条纹的和服、系上了太阳橘的粗腰带,开心地笑着、看不出有无深藏的情绪。
其实我跟苏也没有怎样嘛,只是她真的……太热情而已。
关掉FB,我又说服起自己。
不久後,苏传给我讯息说:「下礼拜我要去旅行,没办法一起吃饭了。」
我传了哭脸给她,彷佛我们的感情有多好似地;她也回传了一样的哭脸。
我突然觉得怅然若失。
「去喝酒吧,顺便讨论下次露营的事。」麦可建议道。
「喝酒、喝酒!」
「下次我一定要拍到企鹅跳入海中游泳的模样,要人们正视被长期忽视的海洋保育!」麦可热血沸腾地说。
「我大学时代有个朋友很喜欢海洋、很会弹吉他、以前我们经常一起去净滩。我支持你的理念,祝你成功。」我鼓励知音寡少的麦可道。
「Falcon,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身边就只有你最懂我,也懂大自然、懂得我有多努力想实践自己的理想。可惜照片每次投稿总是被退。好希望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自然摄影家。」麦可泫然欲泣地道。
「我懂你的痛苦。我投稿期刊、投五篇也只被录用一篇。人生好苦、虽然四处都是机会,但为什麽没有看重我们能力的地方?」
我跟麦可,一搭一唱地走在冬日的街头上,抱怨种种怀才不遇,不久,来到街角的「伤心酒吧」。
「伤心酒吧」是当地一间cp值颇高的夜店。只要付15元纽币就可以无限畅饮。无论龙舌兰日出、螺丝起子、血腥玛格丽特、琴汤尼等常见的调酒,或是伏特加、高粱、日本清酒或普通的啤酒都在菜单之上。
我俩坐在吧台上、相对畅饮种种酒类,约莫九点时舞池热闹了起来。穿着火辣的钢管女郎一一现身後,气氛更逐渐沸腾。
酒吧涌进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优雅的钢琴演奏摇身一变为嗨极了的DJ摇滚。
麦可拉着我走进舞池。在五彩的霓虹灯下,我俩摇摇晃晃地随音乐摆动身躯,随着DJ的指示跳跃、呼喊,忘记感情的困扰、学事业的吃鳖;正如DJ所说:「在这里,我们是世界的中心,将平庸且痛苦的自己抛开;尽情挥洒生命、拥抱彼此,做真正的自己。」
人潮汹涌、音乐沸腾、钢管女郎身上的衣着越来越少;她们将衣服抛入观众群中,引起现场男性一阵疯狂。她们性感如猫、高贵如后;在酒精与音乐的催化中,只觉得浓妆凸显了她们的美貌;突然间,前方一阵焦躁。啊,穿着清凉比基尼的她们走下来与群众共舞了。
「她们要在群众里寻找真正的男人。」DJ极富磁性的嗓音宣告道。
跟在麦可的後头,我也一步一步往前挤,想到前方的摇滚区一探究竟。
女王们与男士一一拥抱、敬酒、贴身热舞,没有比这里更像男人的天堂。
刹那间,麦可竟已伸出手、将一位头戴羽毛后冠、身材凹凸的女郎搂入怀中。
「可以与你共舞吗?」一身酒气的麦克热切地问道。
「不行,我是别人的了。」那女郎指着麦可身旁、那满是刺青的彪形大汉道。
秃头牛眼彪形大汉从麦可手中拉走了女郎。双眼晃散的麦可却不肯放弃;他脸色一变、愤怒咕哝道:「不行,你是我的。」接着,与彪形大汉展开抢人大战。
由於体型相差悬殊,麦可抢输了那名大汉,也引起了骚动。然而,他不知怎地、竟大手一挥、将一张圆桌上的八个还十个高脚酒杯全都甩落到地上。
甩了一桌不够满足似地、他很快地又再甩掉了第二桌酒杯。
酒水四溅、尖叫四起,转瞬间,已有四名刺青的大汉团团围住麦可。他们大声哼气、紧握手中的电击棒或棍棒,眼看着,麦可就要被眼前的乱棒抽打到死、不知能否捡回一条小命。
「麦可,你到底在做什麽?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麦可。」不知哪来的胆量,我拨开人群、冲上前去、激动地大吼麦可的名字,用力打了他一个耳光、将整整一个玻璃瓶的冰水从他的头顶浇下。
原先脸红脖子粗的麦可倒下了,趴在地上哇哇大哭,那手握棍棒的大汉与女郎见麦可如此突然地转变,也都看傻了眼。
就在现在乱成一团时,其他的白种人男性过来缓颊了,他们拉开胸口剧烈起伏的我与麦可、也支开那些手持棍棒的大汉们。最後,彷佛有一道浪将我俩推挤出「伤心酒吧」似地,轰然一声,我听见背後酒吧的黑色大门关闭的巨响,我俩就这样被丢到了被白雪覆盖的柏油路上。
「麦可,太好了,你没有死!」奄奄一息的麦可仰躺着,胸口仍剧烈起伏。
接着,我听见「咳!咳!」两声,倒退三步没几秒,便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亮白的雪地上,满是麦可的呕吐物。见他无可抑止地狂吐,我赶紧叫救护车。
那一夜的事,我迄今没有跟当天远行的安妮或苏讲;或也因为那次经验,我和麦可培养了某种革命情感。
「那时我没办法控制自己。原本想翻掉所有的酒杯。」醒来後,病床上的麦可语出惊人道。
「麦可,你不适合『伤心酒吧』。我错了,不该建议去那种地方。我们适合山上与海边,那里没有疯子和坏人。我们去山上露营吧,无论喝多少酒也不会受气或受到侮辱。」我真心地说道。
「你说的对,我不是一般人,我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所以我的摄影不曾得到大奖。果然,只有动物是人类的朋友,在自然里我才不会受到伤害。」病床上的麦可,又开始滔滔不绝地发展他的「自然神圣论」;即便又好气又好笑,但当他开始讲到这些事情,表示他的心智回到了平常的状态。
「该死的『伤心酒吧』,虚假的乐园、罪恶的天堂,那些该死的混蛋!」看着麦可被划伤的手臂,我愤恨不平地咒骂道。
「Falcon,我有话想跟你说,你不要跟苏走得太近,她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得道你而已。我认为明明知道别人有女朋友还这样做,真的不是对的行为。」病床上的麦可以他祖母绿的双瞳看着我,真挚地说道。
我紧拥着他,心中种种悲苦袭来。
麦可出院、安妮旅行回来之後,一切恢复了平静。苏再也没有出现在我们三人的宿舍小屋。安妮也不曾再跟我提过她的事。
那些精心安排的homeparty不见了,心中反而踏实了起来。
那一阵子,我听说小纱搬家了。我突然很想重新认识并拥有她。
即使,还必须捱过一阵子才能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