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西兰的夏天正如火如荼地到来。
那是与台湾有点类似的蒸褥、多雨,只是此处地大物博、自然资源丰富,牛、羊、羊驼等动物随处可见,而居民崇尚乐活的步调更让人打从心里羡慕。
即便我研究火山与大自然,看似个与世无争的科学家。但全然不是这麽一回事,不仅三天两头要到实验室报告paper、操作器材、保养仪器,也要当大学课程的助教、改考卷或解决他们的疑难杂症等等。这堆杂事,充填了我的留学生活。忙得团团转的我真的是在实现所谓的学术梦想?
如果你这样问我,我约莫会用鼻子冷哼一声、以作为回答。
只是没有放弃学术而已,或说找不到更适合自己的事情来做,才抱着想让世人更了解大自然的初衷申请了研究所。这概念与好buddy麦可的摄影初衷有点像,但相较於他:「透过摄影让无知的人类明白大自然的美丽、力量与神圣。」我则是:「透过学术研究,逐步揭开人类的渺小与人生的短暂。」
然而,当麦可每次大言不惭地发表他的「自然神圣论」时,我却总想起:「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出淤泥而不染、濯青莲而不妖……。」这篇〈爱莲说〉的国中课文。因为他的论调基本上就是在念咒,跟我在背国中课文的level差不多;况且这纽西兰「摄影肥宅」爱好自然的程度更是出了名的走火入魔。
只要陪他上山拍照或担任过他的摄影助理,你必会明白我所言不虚。
譬如五月时,我们组了团去南岛赏冰河、企鹅、kiwi鸟及峡湾。一走到自然里,他便瞬间忘了还有我们这些人类夥伴。为了追踪动物他会因忘了看路而跌个狗吃屎,也曾毫无专业素养地以脚架绊倒路人,甚至不小心冻伤自己的手指头等;总之,大摄影家的功勳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
「大摄影家」一词,其实是他女友安妮给起的封号,我觉得挺适合;但我更羡慕他俩坚定无二的感情,尤其是安妮对她的死忠与依赖。「我们是青梅竹马。」麦可总这样骄傲地宣称,彷佛打从出生那天起,就认定彼此似地,不用犹豫或猜测,就知道对方是彼此「命定的那个人」。
若说我对小纱,交往虽然超过三年、却从来没这种把握;而相较於思考「爱她与否」的问题,我反而关注她是否会被别人「追走」。
这似乎不是真爱?或者根本没有「真爱」这种事情?身为科学家的我,有时也会思考这问题,不过从来不会跟别人说。
出国以来,我对我俩远距离的状态焦虑无比,不过,在认识了一位移民澳洲的华人学妹苏之後,便逐渐「放下」与小纱的感情了。苏活泼、聪明、成熟,也很好混熟,不同於小纱的慢熟与慢半拍,或那个大四时曾介入我与小纱间的学妹X,活泼、性感又聪明,却自私又爱说别人坏话。
说到自私,感情上的我也满自私的吧。这我自己知道。
总之,来到纽西兰後,苏不时吸引着我的目光。顶着短发、夏天一身无袖、短裤,冬天一身白羽绒衣外加上可爱耳罩的她不仅亮眼,对我也热情亲切。
身为安妮的闺密,她常来我们的宿舍小屋串门子。虽然和她之间本无交集,但平日随意聊着、倒发现她是个不错的聊天对象,既不给人压力、相处起来也轻松愉快。她好奇我在台湾的生活,甚至曾单刀直入问过我的感情状态。
其实,我是第一次被别的女生这样单刀直入。在台湾时,身边的女生不会这样问我。即便她们想知道会对我有感觉,顶多也只是试探及暗示而已。
所以那天被她这样一问:「结婚了吗?有女朋友吗?」还真的……惊呆了。
「呃……还没结婚,有女朋友。」我支支吾吾地答道。
「哈哈,你不爱她吗?回答那麽勉强。」她大笑着、暧昧地看着我。
「爱……啊。但我们在一起很久了。」我辩解道。
「迟疑了唷。看来……我有机会了。」苏淘气地笑道。
「你也太有趣了。」看到他的反应,我不禁脱口而出。
「哈,对我有兴趣吗?那我当你纽西兰女朋友好了。我们看起来也很配……。好啦好啦,你那什麽脸,开玩笑而已还当真。」她说一句话可以有五个表情,又手舞足蹈地,令人啼笑皆非。但很奇怪的是,她这样问完我之後,我确实开始关注对她的感情状态。
「我有女朋友了。所以你对有兴趣的对象都这麽直接?」她既然丢了直球,我也不甘示弱。
「对我有兴趣了吧,还装。等你真心问我。」她高傲地道。
自此後,我们聊天的频率更高了。甚至安妮和麦可不在小屋时,她也会造访我们的宿舍。俨然来找我似地、但也像我故意约她来。譬如前阵子她都会传食物的图片给我,说:「吃过吗?看起来超好吃。」
「真的,我怀念台湾的味道。」起初,那勾起了我的食慾。
「查了食谱、感觉不难,下次也许可以在你们的小屋试试看。」
「我半年没有吃台湾食物了,简直等不及。那约什麽时候好?」
「我其实有点忙,但可以配合你们……」活泼的她感觉人缘很好。
「那……礼拜天晚上好了。」
「Good,吃饱饱、每一周有好的开始。」总之,我们和安妮、麦可开启了每周一「HomeParty」。但说实在地,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社交活动,只不过,我後来仍发现她对我的别有用心。
苏是谋略型的人物,散发高阶主管的特质。她清楚自己要什麽,这点就跟看似迷迷糊糊爱作梦的小纱很不一样。
我颇欣赏她的独立、热情与上进心,这或许是总答应她邀约的原因之一。但自从去年圣诞节起的每个礼拜天,她开始出现在我的宿舍小屋厨房後,我发现我跟小纱之间的感情有了改变。
甚至,我说服起自己:「小纱在台湾也有自己的生活,我只是在做自己。」
总之,不耐烦好像被小纱感觉到了。但她也没有明说,只是对我的语气变冷淡、跟我聊天的时间也缩短。甚至,农历年的那一周她跟我说:「我要跟阿仑去日本,想来吗?走不开的话也没关系。」
「走不开的话也没关系?」这句话就像警钟,逼我去正视一切。
那个礼拜天晚上,苏照样来我家。但那天只有我、她及麦可。那天我们打算尝试一些家常菜:豆腐煲、烤羊排、红糟肉、海鲜炒面等等。麦可其实对食物不大热衷,但他那天脱口而出的话语却让我印象深刻:「苏,你好贤慧,你做的菜像有魔法一样,以後谁娶了你当老婆,他会是世界上最幸运的那个人。」
当时,苏笑道:「也要是别人喜欢的口味啊,麦可喜欢,很棒。」
「你几岁学做菜的?以前没听安妮说过。多教她几招造福我。」麦可道。
「最近才开始,我喜欢一起吃饭的感觉。」
我懂了,但也语塞了,不知道自己该接什麽话。
不想称赞苏,因为那等於是认同,这一个多月来,跟她一起洗菜、切菜、她顾火时、叫我准备盘子,每次成品出炉,同声惊呼:「好好吃!」等全是flirting,而不只是友谊的展现!
其实我不太知道自己对她的感觉有多深,但很明了,只差一步就万劫不复。
她对我说过:「我要的就是这种家的感觉。」及「真希望美好的时光可以持续到永远。」的话。
那是刻意说给我听的,因为她对现场其他的人没有说这话的必要。想到她的话我又会想起每次洗菜时,我们从彼此手中接过食物、触碰到彼此的感觉……她的双手软嫩而细致如婴儿。每次,她都会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