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八月天,外头的温度高到可以煎蛋,吴良恍若未觉,只是若有所思地迳自走进第六分队办公室。
「良哥怎麽了?脸色那麽奇怪,副署长给你排头吃了?」坐在门边座位上的高大中年男子问着。
「说什麽呢!我们才刚破案,署长要也是嘉奖我们,什麽给排头,死老徐,你会不会说话?」坐在老徐旁边的男子身材瘦小,狠狠给了老徐的脑袋一巴掌,发出很大的声响。
但显然办公室里的人都见怪不怪,包括老徐自己,似乎都不认为这有什麽。
「我们第六分队要有新成员了。」回到座位上坐下,吴良端着茶杯说。
「这是好事啊!良哥你干嘛那个脸?」活像吞了三斤狗屎一样!老徐─徐耀华不解地问。
第六分队缺人已经缺很长一段时间了,尤其最近一个月,八个人做十个人的工作,值班时间也变长,时间长了真有点吃不消。
「好事吗?我看不见得。」吴良皱眉。
瘦小男人卢明新看上司脸色诡异,脑筋已经闪过千万种念头:「莫非……是降调的问题人物?」
有些刑警会因为纪律问题或其他原因被降职,通常这样的人到各分队都会被当成烫手山芋,就是有问题才被降职,会出事的人到哪都会出事。
「比那个问题还大。」降调而已,参与过枪战、抓过毒枭、什麽牛鬼蛇神都见过的吴良,会怕那些闯祸没翻身机会等退休的刑警吗?
第六分队办公室,此刻只有吴良、卢明新、徐耀华跟副队梁培群四个人,一听到这句话,连原本在忙的梁培群都停下手边的工作,疑惑地望着吴良。
「还能是仇家不成?」梁培群开玩笑地问,干刑警这一行的有几个仇家不是不可能。
梁培群是个看起来忠厚老实而且身材有点微胖的中年男子,跟身材健壮的吴良外型天差地别,却是个非常称职的副手,吴良十分信任他。
「良哥的仇家都进监狱了,怎麽可能当同事?」卢明新笑道,贼精贼精的眼在吴良身上转,眸光难得透露一丝担忧。
「我也不知道该怎麽说,其中一个甚至还是法医。」
其余三人一阵沉默,徐耀华的脸色更是有点发白。
「为什麽我们刑警队会有法医?」连一向最足智多谋的卢明新都想不透为什麽会是这种奇怪的设定。「往後我们专接命案?」
「也不是不可能,但好消息是,至少他来了之後,以後我们解剖验屍都不用排队了。」这也算是个不错的消息吧?吴良不确定地想。
「在我们办公室解剖?」卢明新问了一个他跟他的搭档徐耀华都觉得至关重要的问题。
这太可怕了吧!办公室就这麽点大,难道还得匀一个位置放解剖台吗?
「不,解剖在地检署法医室。」就在隔壁栋而已,从他们所在的刑侦队大楼走过去甚至不用三十秒。
「那他调过来干嘛?」既然那麽近,在这里跟在原单位有差别吗?这法医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徐耀华不怎麽精明的脑子怎样也想不透这个问题。
「据说自愿调来这里跟大家一起轮值夜班的。」吴良面无表情地说:「他的办公室在刑侦队大楼,我听到的说法是一些桃色纠纷。」
「法医能有什麽桃色纠纷?屍体告他性侵害?」梁培群蹙眉道。
「群哥您还真幽默呢……」卢明新翻着白眼说。
「副署长说见了本人就知道,我看他人事资料上的照片人模人样的,看起来不像恋屍癖。」那个傅法医的长相好看是好看,但以一个男人而言,长得过度的好看可不见得是好事。
「叫什麽名字?」姓傅?好像有听说过,梁培群对整天跟屍体为伍还能惹出桃色纠纷的法医非常好奇,他平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听八卦了。
「姓傅……」吴良翻开手上的资料夹。「找到了,叫傅梓悦。」
「是他?」梁培群表示很惊讶,随後摸着下巴笑了笑。「那就不意外了。」
「怎麽,你认识他?」
「见过几次,说不上认识。」梁培群耸耸肩。「很优秀的法医,很少有这麽年轻又这麽专业的法医,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你知道那些桃色纠纷怎麽回事?」吴良问,他可不希望自己手下的人被人指控是色狼。
「还能怎麽回事?他长太帅了,别人的桃色事件都是男的骚扰女的,到他这里完全不一样,都是女的骚扰他!从死者家属、殡葬业者、遗体化妆师到地检署的检察官跟事务官,甚至是附近便当店的老板娘,据说只要是女的对他都有兴趣,那傅梓悦哪里是个人,根本就是会走路的春药!」梁培群好气又好笑地说。「先前有人开玩笑说,如果屍体有知觉,大概也会对他性骚扰。」
而卢明新跟徐耀华早就笑到上气不接下气,吴良也忍不住喷笑了。
「难怪副署长会说调来都是男人的地方会好一点,原来是这个意思。」
「良哥你是没见过,都不知道有多夸张,那个傅梓悦,连去便利商店买矿泉水都能被要电话呢!」梁培群仔细回忆从检察官好友那里听来的讯息。
说是这麽说,但平心而论,梁培群对傅梓悦这个人的印象还真的是不错,长得赏心悦目也是一种优点不是?况且傅梓悦博学多闻,工作态度也十分专业,很少有年轻的法医能有那样俐落的手法。
怎麽听起来像个妖孽似的?其他人心想。
「怪不得会自愿调到这里,原来还有这个原因!」卢明新实在难以想像怎麽会有那麽扯的事情。
「那麽多女生喜欢他,他应该高兴都来不及,赶忙申请调职是干什麽?」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傅梓悦这个人,除了长得帅跟解剖俐落之外,个性也是出了名的奇怪,他不怎麽跟人说话,而且有洁癖,又很难搞,大概是眼光太高,那些女孩子他一个都看不上眼。」
「听起来还是个麻烦的。」卢明新表示能够理解,不过倒也不是什麽大问题,总之第六分队不会有人骚扰他,调来这里也算图个清静。
「怕什麽?他有他自己的办公室,工作也是在地检署,又不坐你隔壁,难搞不难搞又有什麽要紧?」既来之则安之,至少跟後面那个特考组的比,吴良实在不认为一个只是挂名在自己队上的法医能掀什麽风浪。
「那另外一个呢?」梁培群问到了重点,会先讲法医有两个可能:第一个是另一个新同事没什麽值得说的,就是个普通刑警;第二个则是跟新同事比起来,法医调到刑警队还算是比较没那麽严重的事情,也就是说新同事问题更大,而梁培群衷心希望是第一个选项。
「这个比那个会走路的春药法医还更麻烦。」吴良宣布:「那个新来的沈警官,是今年特考组的榜首。」
刚刚还在笑傅梓悦的其他三个人都笑不出来了。
「妈的,我们这里不是托儿所!」几秒钟之後,徐耀华第一个发难。
特考组,那就是麻烦的象徵啊!年纪小、没经验、高学历、高官阶,往往还伴随着自视甚高外加态度傲慢跟狗眼看人低等各种缺点,大部分刑警分队都不会太喜欢这样的人。
「二十五岁,是个博士,我看是有跳级,不然应该没有读书这麽快的。」吴良说。「副署长特别吩咐我要好好照顾。」
「希望不要是个骄傲的死书呆。」梁培群喃喃自语。
「就算是你们也只能认了,沈警官的警阶跟梁副队一样高,过个三五年连我都要叫长官了。」吴良没好气地说。
「我觉得前景不妙。」梁培群说,当警阶一样的时候,可以比年资,谁年资高就有发语权,他的年资当然胜过才二十五岁的菜鸟,不过这样的优势维持不了多久,特考组的第一次晋升平均是两年,也就是说两年後那个博士菜鸟足以跟吴良平起平坐,(吴良是队长,他的阶级比副队长梁培群高一阶)等到第二次晋升的时候姓沈的估计不到三十岁,却已经是百分之九十九以上警察的上司了。
「沈墨,警大第一名毕业、硕博士连读第一名毕业,几乎每一科成绩都是满分……」突然间,吴良顿住。
「还真的是书呆呀……」徐耀华讽刺着。
刑警的工作多半是在跑现场、找线索,不说作息不固定,每天在外面的时间比在办公室还多,而且干这行的最重要的是经验,光是看书上写的那些根本破不了案子,弄个只会读书的人来最重视实践的刑警队,怎麽看都觉得格格不入。
「我觉得这家伙待不了多久。」向来在第六分队有智多星称号的卢明新说道。
「我也觉得,可能没两个月就吵着要调职了。」徐耀华并不掩饰自己对素未蒙面的新同事不怎麽看好这个事实,特考组,那些都是要当大官的,哪可能真的跟他们这群糙汉子一样上山下海的跑现场?
「我不是这个意思,老徐。」卢明新沉吟着。「这感觉像是来历练一下,各处室都待个一阵子,大致上了解实际上在做什麽,以便之後升迁方便。」也就是说,这个沈墨很可能是上面很看好的人。
当然,特考组绝对是警界的明日之星,这点在座四人都毫不怀疑。
「我也是这麽想,那个沈墨大概不简单。」
署长跟副署长都特别吩咐要照顾的人,无论背後有没有背景,能简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