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後，我看着那箱整理好的行李，心情格外地沉重。
去年，我还提着这只行李箱，搬到了高程风的那间房子去，为了证明自己能独立，能够脱离蓝奕宸的照顾。
手机突然震动了下，我点开讯息，寄件人是高程风。
事隔多日，他除了公事，没有主动跟我联络过。
『来我家楼下一趟。』
我愣了愣。
我根本没去过他家啊。
所以我拿了手机和钥匙，坐车到我刚搬出的那间别墅楼下。
我先是看到他的车，再来才是看到高程风。
他站在夜色下，还是依旧那麽出众。
他手上拿了一个盆栽，站在原地等我走近。
「找我出来...什麽事？」
高程风微微低着头看着我，眼神一样黯淡。
「你什麽时候要走？」
「......」我停顿了两秒没说话，「明天。」
他转开视线，把盆栽交给我。
「这是？」我看了看，端详了好久才看出来，「白色风信子？」
高程风点了点头。
「谢谢。」
「明天几点的飞机？」
「早上九点。」我说。
「......」他没回话。
「就这样，我送你回去。」
我坐上他的车，想到以後坐在这个熟悉的副驾驶座的人，可能再也不是我时，心里有点闷。
路程虽然有点距离，可是我却觉得时间过得真慢。
「你可不可以留下来？」高程风突然这样问。
「......」
「就当是为了阿姨，为了远风。」他试着说服我。
「高程风。」我说，「对不起，我需要一段时间整理自己，也还是要继续生活。」
「那我呢？」他很快地反问。
我喉咙又是苦涩。
「如果他没有出现过，如果我们早点遇见，那麽我们现在也许就有可能......可以在一起。」
他没有说话，没有情绪，甚至我怀疑他是不是没有听见。
到家以後，高程风最後跟我说了声再见，然後缓缓地把车开离我的视线范围内。
我在客厅等到Auntie回家，她这几天都在咖啡厅忙到很晚才回家。
她进了门，往房里喊：「佳、宸，我回来了。」
过没两秒，她正拖鞋的动做停顿了下，跟我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眶同时泛红了下，一瞬间心里又被刺痛了一阵。
我回家时也习惯叫他的名字。
但他已经不在了。
偶尔切苹果的时候，也会忍不住鼻酸。
他已经不在了。
一次又一次这样提醒自己，好像已经快要麻痹了。
Auntie问我要不要帮我送机，但是我拒绝了。
蓝奕宸离开了她，现在连我也要离开她了。
我怕我看到她的不舍，又会反悔不去了。
晚上，就寝前，我跟佳琪通了一下电话，她又把我臭骂一顿，但是最後还是祝福我，希望我带很多礼物回来。
==
等到我回国，这间房子应该已经清空了，我们可能搬到了新家，那个蓝奕宸规划了好久的房子。
等到那一天，我就可以平淡自如地提起我们以前的往事，提起他的名字，然後心也不再酸痛了。
隔天一早，我正准备拖着行李关了家门，就被邮差拦了下来。
「白小姐在吗？」
我怔了一下，「我就是。」
他拿了一个信封给我，「这是急件，签收一下。」
我疑惑地接下，映入眼帘的是高程风那随意却有力的字迹。
一直到上了飞机，我才把一直捏在手心的信拿出来看。
『颖佳，
我曾经是一个不相信爱情的人，我不相信一个人能为了爱情，而牺牲所有，我甚至从来没想过要为一个女生呼天抢地，为了我曾经觉得愚蠢的爱情掏心掏肺……
但是我遇上了你，是你让我开始有转变，我开始会做一些以前的我绝对不会做的事，幼稚的，冲动的，像又过了一次青春期。我刚发现时很懊恼，想着怎麽样才能脱身，但後来又发现，来不及了，我早已越陷越深。』
看到这里，我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腕上那条他送给我的手链。
自从他送给我以後，我就没再拿下来过。
『对我来说，你就像是我黑暗世界里面的亮光，既微小又珍贵。
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牵动我的全世界。
你一直要我放弃你，我很努力地照做了，但人的生命岂能始乱终弃？
我的全部都是你。
所以在我意识到你可能不会永远在我身边时，我又会开始想，在你心中，我占了多大的位置？
有时候会越想越害怕，害怕是不是我在你心里留不下一丝痕迹，哪怕是一点动心，一点可能喜欢上我的感觉，或是真的因为我影响了你什麽情绪，什麽念头。
这样的心情折磨我到现在，我还是胆小，还是害怕，可是我越是害怕，对你认真的心，就越压抑不住。』
我想起了他看到我递上辞职信时的神情。
原来除了讶异、黯淡，还有那我从来没在他眼中见过的害怕。
『我甚至想要用我的能力把你困在我身边，但是经过了昨夜的深思，我终於才肯让自己面对现实。
你说的对，也许我们都该回到我们应该在的位置。』
『如果把你留在我身边，你不快乐，我也不会快乐的，如果你离开能好过，别管我会怎麽样，就走吧。
也不要跟我道别了，我怕我会反悔不让你走，不要将来在路上遇到了，开始说当初怎麽。就形同陌生人，擦身而过就好。
很抱歉我曾经说我会一辈子等你，现在我想清楚了，我不会给你压力，也不会给自己压力，所以你走吧，在我後悔以前。
高程风。』
我陷入他字里行间的痛苦好久好久。
我从没想过有一个人能够这样无怨无悔地为我付出，用尽了所有力气喜欢着我。
曾经自私地以为他能够等我直到我能够真正地独立起来。
一个人走很难，但更难的是，当你和另一个人共同走过一段，再一个人走回来。
就这样，一夕之间，我失去了所有人。
而且是我一手造成的。
我看着桌上的那盆白色风信子，其实我知道它的花语。
──纯洁又不敢表露的爱。
高程风，我不能说出我喜欢你，因为现在，我也没有办法让自己跟你在一起。
也许这样很伤你，但是我宁愿让你难受一次就好。
我欠你太多了，如果这辈子没有机会或是还不完，我会在下辈子等你。
我曾经听人那麽说过
──有些爱，不得不，各安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