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回到家里,柯志尧并没有时间喘口气消化刚刚听见的事,随即又被父亲叫到面前。
父子俩人没有许久不见的热络,永远只有生疏的距离。
父亲见到他的面劈头就是开口问他:「你也老大不小了,什麽时候要把美玲娶回家?我和你妈也希望能快点抱孙,别再磋跎下去──」
望着好一阵子不见的父亲,人老了些,发也变得更加稀疏,个性却是一点都没有变。
他扯起一边嘴角暗讽,又来了吗?他的一生到底要受这个人摆布到什麽时候?从前是学业,再来是志愿,工作完後连他的婚姻也要插手。
他实在无法面对这个男人,於是在父亲尚未说完前他开口打断地告诉父亲:「这种事情不用您担心,我自己会有打算。」
身为父亲的男人扳起面孔,似乎很不满意儿子插嘴,有些不悦地道:「打算是什麽时候,美玲是条件不错的孩子,今年尽快把她给娶进门,瞧瞧你哥,孩子都五、六岁了,你要是能快点组个家庭,那我就……」
父亲又说了什麽他根本没心思听下去,为了应付父亲,他只是随口应答说今年会完婚,父亲这才放过他。
只是今晚的事情来得太急又太快,躺在以前睡的床舖上他一直无法静下心思考,钱万贯的事,还有父亲连婚姻也想插手的事,这些让他烦躁得睡不着觉。
最後他过了无眠的一夜,这夜他静心思考後,他知道他必须找钱万贯好好谈谈。
这是他第二次踏入监狱,时隔八年,却与第一次的心境完全不同,他甚至有些胆怯,他害怕看到八年不见的钱万贯,问他怕什麽?他也不知道。
也许,他们都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他们了。
狱警将钱万贯带到接见室,柯志尧见到许久不见的朋友後有些激动,钱万贯看起来似乎很好,上一次见到他时或许自己太过生气,完全没注意他的改变,隔了八年,钱万贯几乎没什麽变,除了被剃得整齐的平头及晒黑了一些的皮肤外,他看起来就像八年前一样。
他曾想过再次见面他该说什麽,想质问钱万贯为何骗他杀人,也想告诉他这八年来自己一直在气他,甚至犹豫着该不该告诉他钱伯伯过世的事,这些当他见到钱万贯时全都忘了该如何开口。
钱万贯紧紧皱着眉头率先提起话筒,隔着玻璃质问他:「你到这里干什麽?」
柯志尧被他的凶悍吓了一跳,却仍直视着他的眼,毫不畏惧地道:「这…这八年来,你,过得好吗?」
「什麽?」钱万贯听了话眯起了眼,一副危险的模样。接着他轻笑了几声,这才挑高眉头撇开视线说:「你到这问一个受刑人过得好不好?你是在讲哪门子笑话?柯志尧,经过八年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天真近乎愚蠢呐!」
「我不是告诉过你这里不是好孩子该来的地方,你走吧!我不知道你是发什麽神经还是突然佛心来了,我对你已经没有什麽话好说……」
「钱万贯──」志尧突然对着电话大吼,他打断钱万贯的自说自话,有些难过他以尖酸的话语做为俩人的阻隔,「你为什麽不看着我说这些话?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吼到後来柯志尧几乎哽咽,其实他真正该气的是自己,他不能原谅的也是自己,为什麽他从没想过要相信钱万贯?
「你在说什麽我完全不懂,」钱万贯狠狠瞪了他一眼,这八年他好不容易摆脱志尧的纠缠,为什麽事隔这麽多年他还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知道自己失态了,柯志尧眨了眨泛红的双眼,一旁正在录音,很多事情他没有明说,他只是平稳好心情告诉他:「我会再来的,这次我不会再放弃。」
「你在说什麽?」钱万贯捏紧了手里的话筒,气愤着柯志尧为什麽要这麽做。
看看表,会面时间已经快到,他平静地对他说道:「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钱伯伯他已经过世了。」
柯志尧最後还是选择告诉钱万贯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