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殊是仙界的一位散仙,最喜的是畅游三界,人界尤甚。“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奇妙无穷”,这人都比得上天与地了,能否不有趣?
他不争不抢,好逸恶劳,在人界不知为甚倒有了个雅号——明先生,明事理,通天下,他莫名其妙,一笑置之。不过也顶好,每世变个模样,扮作明先生的徒儿,学识为人不变倒也无人疑,畅游天下,有趣有趣。
自己算不得甚么明先生,不过是在人界游历得多了,凡事倒说得几句,自己几斤几两,他还是知的。有时见着那趣人趣物,他都想知,为何他们不成仙,反倒自个儿成了。莫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唉,想起自己祖母,不禁摇首叹气。
一日,他抽着烟膏,和着人界的碧桃醉,不知荡进哪宫哪殿,正想隐了身形,哪知恰被一只小儿见了。
这小儿倒长得机灵,滴溜溜的凤眼。见了他,倒也不怕,张口便问:“汝是何人?醉饮碧桃,痴烧烟膏。”
倒是个厉害的,也知这碧桃,也知这烟膏。瞧着有道不明的熟悉感,龙章凤姿,倒有龙气。
“草民乃天地一闲人,偶路此地。叨扰了,这就自行去罢。”
那小人儿:“相逢即是有缘,你且与本主聊聊。”
嘿,这番轮到万殊诧异不已,这小人怎么学了个泼皮调调。不禁失笑,道:“你要与我聊甚么?”总该不是街口的花灯与软糖?
那小人知他是在笑她,蹙了蹙那并不细的英眉,道:“你这闲货,你以为本主是那黄口小儿?本主既开了尊口,你还敢不与本主聊了?”
见着这眉,他倒想起了,今儿个明宣帝欲请他入世为官,他对这倒是不喜,一口回绝了,当时明宣帝也是这般蹙眉。道:”先生,我先前几次三番派人去请,自认心诚,求贤若渴,先生为何不肯?“他不答,于是那人便拂袖而起,留他喝了个酩酊。
这小人的英眉是极其肖父,那凤眼估计是随母,这蹙起眉,怒容也学得有七八分。万殊可真真无奈,一天连被这样吓,哎哎哎,不得清闲。
那小人又道:”这东陆以后便是我的,本主今后亦要执掌天下,你见过的小儿如何能与我比!“
万殊可被那口气给惊了,她那父皇礼贤,求贤不得只是甩袖而去,这小儿猖狂真真无人能及,也不好再笑她,只道:”小人学识鄙浅,不知公主想要谈些甚么?“
那小人高兴了,道:“吾东陆之人虽不妄自尊大,亦不必妄自菲薄,灭了威风。”
这下万殊可不好接话了。
小人儿道:”若我东陆人人都像你这般推脱无为,谁与我仗剑挥刀,谁与我鼓吹庆升平?“
这下万殊总算明了,小人儿是替她父皇来游说他了!
“须将幕遮为天地,歌前起舞花前睡,公主放心,我自小随师父游历天下,遍历山水,广交世人,天下人也就只有我这般无大志了。你且须知,众生皆贪。再说,石蕴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我东陆有圣上与公主,广纳名士,如何不盛?”知这小人胸中着实有丘壑,便把这番本该同明宣帝说的一番话与这小人讲了。
你为何不贪?”小儿睁着幽幽凤眼,直直望进他的眼去。
“我也贪,贪这良辰美夜、四时佳兴,这不,连圣上和您都得罪了!”说完,不再待小人儿下一句提答,便吟着小曲,拎起酒壶,抽着烟膏,徐徐走了。
“梦醒兮不知年,众生皆仙…”这清浅的曲散在这清浅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