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漾视角,第一人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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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栋建筑物,冰炎说是黑藤馆,是黑袍们专属的,而我是住在里头的唯一一个例外。跟随在冰炎身後进入,我看到了坐在大厅的两个人,视线全放在冰炎和我的身上,让我好不自在。
「漾漾,你没事了吧?」
「呃……我没事……」大哥你哪位啊?
「可是你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没事……」
我人没事,只是记忆有事。
这实在是让我有点难以开口,他们对我的关心,我却无法回应……
「褚没事,」瞥了我一眼,冰炎替我解释:「他只是受到诅咒,失去了记忆。」
「所以漾漾……什麽都不记得了?」
「进入Atlantis之前的记忆都还在,之後的就……」
「这样啊……」有些难过地叹气,随後向我介绍自己。「漾漾,我是安因。」
「我是赛塔,是宿舍的管理员。」
两位都露出温和的微笑,让我方才的郁闷一扫而过,挂上了浅浅的笑容。
又闲谈了一会,冰炎带着我向赛塔及安因道晚安,先离开了。我们两个往楼梯处走,当我正要踏上阶梯时,耳边传来了赛塔温和却透着悲伤的声音,轻轻的,却狠狠撞击我的心。
「可怜的亚殿下,自己的恋人忘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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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房间就在冰炎的隔壁。
拿过衣服後,冰炎让我借用他的浴室洗澡,我房间里不是也有浴室?那为什麽不能用自己的?满脑子疑惑的我开口询问。
「……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得到的回答很简短,却让我下定决心绝对不会去尝试打开房里厕所的门。好奇心绝对能杀死一只猫,更不用说是我这个天生衰神上身的人,万一打开之後爆炸了怎麽办?我可没钱赔人家一栋房子!
得到答案的我乖乖地就进去浴室里洗澡。
站在水龙头下任由水滑过我的身体,暖暖的温度让我整个人觉得很放松。放松的同时,管不住的思绪来到了从医疗班回来的路上所发生的事。
为什麽那些人会称我为黑色的种族?难道我是黑人?不过肤色怎麽看都不是啊!那到底是为什麽?如果说我是衰人族,我或许还可以明白……
啊啊不想了,越想头越痛。
梳洗过後,我打了个呵欠。
好奇怪,明明一直都在休息睡觉,为什麽还是这麽累?
揉了揉眼睛,我对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冰炎道声晚安。
「晚安。」在我踏出房门前,冰炎又喊了我一声。「褚,有事我就在隔壁。」
我对他笑了笑,点点头表示知道後,门就这样将我们两个隔绝在两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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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我晓得自己已经睡着了,而这里,是属於我的梦境中。
一片黑,全然幽暗的黑,一点光亮都不存在,除了黑色还是黑色的地方,明明应该是看不见任何事物的,但偏偏我就是看得到,也知道。
这里的黑色给人一种森冷、绝望的窒息感,和我渴求的黑是全然相反。
我缩在角落,手捂住耳朵,想隔绝那不断入耳的话语,却怎样都无法阻止。
──你这个恶魔,凭什麽存在?
──衰人,离我远一点!
──黑色的种族是不该活下来的!
──因为你,我们还要牺牲多少人?
──你不该存在!不该存在!
──快消失!消失!
为什麽为什麽,我只不过是倒楣了点、运气差了些,为什麽要这样说我?是黑色的种族又如何?这又不是我可以选择的!如果可以自己选,谁会愿意当一个众人唾弃责骂的角色?
我不断地反驳他们说的话,泪水也不断地淌落。
这样的黑色让我好恐惧,拜托谁都好,快来救救我!
救救我!
忽然,一个记忆窜过我的脑海,让我不自觉地发颤。
那是一个不堪回首的往事尘烟。
那个永远挡在我身前的背影,那个因我而倒下去的身影,那个我最爱却因为我而差点回不来的人,总是一身黑,强大又自信的人,却因为我……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对,都是因为你!
──如果没有你,一切都不会发生!
──都是你都是你!这一切全怪你!
──你不该活着!不该存在!最好永远消失!
没错……他们说得没错……
我不该活着的……我不该存在的……我最好……
永远消──
『褚!!!』
我蓦地睁开双眼,有些模糊的视线看着出现在我房里的隔壁邻居,那双红瞳里浮现的担忧我看不真确,这里是哪里……?刚醒来的我脑袋还没开机,好不容易脑袋开始运转了,我却差点从床上跳了起来,为什麽冰炎会在这里?
彷佛知道我在想什麽,冰炎开口说:「我感觉到你房里一瞬间累积了过多的负面能量,所以我就进来了。」
我记得我有锁门耶!敢情你是小偷?
不过被人关心的感觉还不坏,甚至是会让人上瘾。本来以为除了家人之外,就不会有人关心我,没想到在这里,竟然有这麽多人担心、在乎我。
心里头,暖暖的。
「嗯……只是做梦了……」
「什麽样的梦?」冰炎急忙问。
嗯……什麽梦……
为什麽我想不起来?
我只晓得那是一个悲伤且充斥着恶意的梦境,那样的哀戚还残留在我心里深处。在梦中,我似乎想起了什麽,但为什麽清醒後却什麽片段记忆都没有留下?
我皱着眉头苦想,却只记得那是一个黑色的梦,除此之外,就什麽都不记得了。
「别想了。」冰炎的大掌拍了拍我的头顶,要我放松。「现在还很早,再睡一下。」
「可是……」我对那个记不得的梦,有强烈的恐惧,我不想……再梦到了……
我咬着嘴唇,对於後面想说的话觉得别扭。都这麽大的一个人了,会害怕做噩梦?说出来肯定会笑死人!所以我转开视线,有些尴尬地望着窗外。
「不用害怕,我就在这。」微冷的手指头轻抚过我的脸颊,然後强迫我看向他。
顿时,我想起了在楼下时赛塔说的话。
『可怜的亚殿下,自己的恋人忘了自己……』
亚殿下指的就是冰炎,虽然不是很明白为什麽有两个称呼,冰炎也似乎不想多作解释,但恋人忘了自己……这句话应该是在说我吧?
虽然我不是很聪明,但也没有笨到看不出来冰炎对我的情感,以及其他人投以的同情眼光,但……为什麽介绍时他不说呢?
这是最让我最百思不得其解的。
迟迟等不到我回话的冰炎似是有些不满的弹了我的额头,然後人就钻进我的棉被里,霸道地擅自将我当成他的抱枕,将我的头轻压在他的胸口。
我突然想到,恋人的关系就表示……我和他会这样那样?!
这样一来我的贞操会不会有危险?
「快睡,在你想起来之前我不会对你做什麽的。」
感觉到他喷洒在我耳边的温热气息,让我顿时觉得有把火烧了上来,脸颊发烫。
我闻到冰炎身上飘来的淡淡清香,让我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本来消失无踪的睡意也通通回笼……
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以及平缓规律的呼吸声。
沉沉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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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着不知道何时留到腰际的长发,我很佩服自己竟然有耐心把头发留的这麽长!
不过,镜中的我黑发黑眼,昨天夜里黑色的梦以及黑色的袍子、黑藤馆、黑色的种族……
我似乎和这个颜色脱不了关系?
正当我打理好自己踏出冰炎的厕所时,我看见冰炎就在我的正前方。
他是想要上厕所吗?我疑惑着,正想让开路时,冰炎说话了。
「有紧急的任务,我要先离开,钥匙就先放你那。」像是不舍地瞥了我一眼,「有事的话就找千冬岁他们。」
「嗯,自己小心。」
我不自觉地脱口而出这句话,而对方似乎也没料到我会这样说,惊讶瞬间浮现在他的脸上,但转瞬即逝。我似乎还看见了冰炎嘴角弯起弧度。
然後,人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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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炎离开没多久,我也被一通电话给叫出去了。
听说是找齐了解我身上诅咒的药材,我跟着千冬岁转瞬间就来到了医疗班。
那里有我姊、然、辅长、喵喵以及……一颗饭团?!
我瞪大双眼,觉得很不可思议,甚至还怀疑地揉揉眼睛,想确定不是我眼花,此时,听到了千冬岁大吼着:「莱恩!把头发绑起来!」
漂浮着饭团的背景似乎抖动了一下,接着慢慢有一个人影浮现出来……!
接着我就听到千冬岁对隐形人的责骂以及对我的解释,我才明白他也是我的朋友之一,只不过上一次我醒来时他刚好有任务。
「好了好了,先让漾漾小朋友把这罐药水喝下去,诅咒就会解除了。」辅长将一罐颜色诡异的东西递了过来。「小朋友要心怀感恩喔,这些药材可是很难找到的呢!」
我有些害怕地将瓶子接下。
通常颜色越鲜艳,不就代表越毒?你真的肯定这个喝下去不会直接翘辫子找阿嬷报到?
只听到辅长继续说:「本来以为会花个十年八年才能将材料找齐,你们怎麽这麽快就蒐集全了?」
「你说呢?」褚冥玥没好气地反问。
我偷觑着自家姊姊和表哥的脸,发现他们满脸疲惫,身上的衣服也破破旧旧的,怵目惊心的鲜红替他们的衣服染上新的色彩,以及凌乱的头发,不难看出他们是如何的奔走,风尘仆仆。
此刻,我对於那颜色诡谲的液体不再抱有任何怀疑,一口喝下。
这是他们到处奔走,只为我。
我又怎麽能拒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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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的记忆还是没有回来。
这是已经喝下药之後的第三天了。
这样的情况让辅长被褚冥玥和然念了好久,之後又是一连串的检查,辅长也再三保证药绝对没有错,但是就是不知道问题在哪,必须再观察一阵子。
确实也只能这样,褚冥玥和然也只能再三叮咛嘱咐,然後先告辞。
而我这些天被迫请假,千冬岁、喵喵和莱恩则是轮流请假陪我,他们不放心我一个人,毕竟现在的我对Atlantis的事情全部不记得,若是遇到冰炎的後援会成员或是反黑色种族的人,我肯定无法应付。
他们这样的举动让我好窝心。
然而另一方面——
冰炎出任务的这几天,每晚都会有恶梦缠绕着我,真正睡得安稳的时间很少,每每不是被吓醒就是哭醒,醒来之後我又不敢睡,如此反覆着,现在的我,不仅身体上,就连精神上也觉得十分的疲累,但我依旧不敢睡觉。
精神异常的紧绷、状况极度的不好,让千冬岁他们很为我担心,无奈帮不上忙,千冬岁就打电话给冰炎,告知对方我目前的情况。虽然我再三说不要打,千冬岁依然打了过去。
我叹了口气,又麻烦到他了……
就在那通电话的半小时之後,我接到了喵喵打来的电话。电话另一头的她劈哩啪啦匆忙说了一堆,便又急忙的挂断。
虽然她说得很快,但我还是有听到最关键的字句。
忽地,很多事如流水般从我脑海里流过,我脚下浮出了传送阵,将我与千冬岁送往医疗班。
「漾漾,你……」千冬岁惊讶地看着我,不过现下的我没有心情回话,所以就只是几不可微地点点头。
左右望了一下,我找到了那个人。银发红眼身着黑袍的他,此刻凶暴地拒绝治疗,满脸的焦躁,直到看见了我,才停止挣扎。
「褚……」那双红色的眼睛在看到我的瞬间亮了起来,但随即便又暗淡下去。
我注意到他受伤了,在黑色的袍子下看不出来,只不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俊美的脸此时是掩藏不住的疲态,不过他还是以我为第一优先,跑来关心我。
「褚,你没有好好睡觉吗?脸色怎麽这麽差?」他盯着我,好看的眉毛都皱在一起了。
「飒弥亚!你是笨蛋吗!都受伤了还不乖乖治疗!想跑哪里去?!」我不悦地瞪着他,手上也不忘动作。
看我俐落地帮他治疗、包紮,最重要的,是那个称呼,他知道了。
本来暗淡的眸子再度亮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将我拥入怀中。
「我的褚,欢迎回来。」
是呀,我回来了。
飒弥亚,我的恋人。
我所眷恋的,黑色。
这篇主要是想描述漾漾对於黑色的感觉。
一个人失忆的时候,似乎会对某些人事物留有印象,并依赖。
而且围绕在漾漾周围的,都和「黑色」有关。
不论是自己的黑发黑眼,还是被称作黑色的种族,被排挤时感觉的黑暗世界,以及,所依赖的是总穿着黑色袍子的学长......
被放在不同的位子,「黑色」这个词也有不一样的感觉。
大概是想形容这样的一个感觉,所以也依此命名了。
希望大家会喜欢。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