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风掀起三分凉,薄幕卸落七分晚,定身桌前,寒灵手握着前不久才自寒松林边捎来的信息,时过许久,她一直纹风不动,就连原本还残有余热的晚膳退了温度她都没有察觉。
时值金乌初坠,寒灵返回落霞口後的第二日。
「小姐,晚膳凉了,要不要我帮你热热?」
秋儿手提着壶沸滚的水,掀开帐幕,移步而进。她见一刻前摆上桌的晚膳丝毫没有动过的迹象,不用想也知道她家主子又是为了军情烦心了。
她沏了壶热茶,正打算拾起食盘,重新温热食物,哪知还未动手,寒灵却一声将她叫住。
「秋儿,」
「小姐?」寒灵轻唤一句,秋儿循声而望。
「陆明率领一万大军进攻西陵,接连两次对垒,死伤三千余名士兵。」寒灵照着薄纸上所书一一陈述。
原来,一直让寒灵沉吟思索的,是自寒松林捎来,陆明告急的战讯。
秋儿想了一想:「那又怎样?出兵征伐不都会有死伤吗?」不解其意。
寒灵释道:「这表示陆明的出击抵不过西陵金狼攻势。」
她将手中信息交与秋儿,秋儿霎时脸色变了一变。
寒灵续道:「我没告诉你,当日离开寒松林,陆明受我命令,替我带领两万大军,守住寒松林边界。我原本想陆明还算是个沉稳冷静的人,却不料他居然急功躁进,瞒着我先後两次领军与西陵军交锋,这才弄有死伤。」
秋儿皱了皱眉:「小姐,你的意思是说:你从来没命令过陆明主动进袭西陵军吗?」
寒灵合眼点了点头。
「啧,这陆明真是混蛋!」秋儿啐了声,总算懂了来龙去脉。
「但,」秋儿将薄纸交还寒灵,「小姐真正在意的其实不是这件事吧?」
寒灵眉眼一抬,取过信息,等着秋儿将未完的话说下去。
「小姐真正在意的,是西陵金狼无故失踪一事吧。」
螓首微动,寒灵轻缓起身,藕臂剪背。
「纸上所写:西陵金狼自第二次与陆明交锋後便传言他未曾回归西陵军营。虽然这消息在两军之间传得沸沸扬扬的,却又不见骤失将领的西陵阵营混乱无章……我实在猜不出西陵金狼消失一事究竟有几分真假?」
几日不见,这只金狼究竟是在做什麽?他是在故布疑阵呢,还是另有其他意图?亦或……难不成,他和自己一样在战场上受了伤,所以藉着失踪之名,争取时间来调养伤势?
诸多杂乱的念头纷纷窜往她心上打转,而越是运转,越是转不出答案,甚至越是费心猜想,想像出的可能越令她觉得荒谬。
嗐,这是怎麽了?为何自己竟会这般牵记他?为何一收到他失踪的消息心里便如此着急,急得想知道他现在究竟是何状况、身子是否安康?
她不该担心他的安危啊!
啊,不,她是该在乎的,正确的掌握敌情是两军对垒的致胜关键,只是……虽然抗拒,但她感觉得到,心中的急切,已不单单只是为了透视全局了。
寒灵心中紧了一紧,惶恐於心中突来的念头。
「陆明损了三千士兵,对我北朔两万大军而言是有些伤了,那麽小姐你有什麽打算吗?我们自寒松林回转落霞口为的是进驻集云谷的天朝十万大军,这时寒松林告急,难道我们要折返回去吗?」秋儿眨着眼问道。
寒灵合眼摇头。
「陆明已经挂出免战牌,与西陵暂时休兵,想他西陵金狼行事光明磊落,应当不会趁乱突袭。更何况眼前西陵军声称主帅下落不明……」
「既然如此,小姐是要全心应对天朝大军罗。」秋儿思索道。
「……嗯。」一阵沉寂,寒灵方才低吟一声。
「那好!那我们先就不管西陵军了。」得了她的回应,秋儿忽然像得了灵感似的叫了一声,道:「小姐,秋儿有计要献。」
寒灵好奇的拉了秋儿端坐在侧,问道:
「哦,献计?你要献什麽计?」
秋儿咯咯娇笑道:「还有什麽?自然是攻打天朝十万大军的妙计啊!」
「哦?你说说、我听听。」
秋儿这机灵古怪的ㄚ头,真摸不清她脑子里这时又转着什麽鬼心思。
「小姐是该仔细听听。」秋儿唇挑两朵笑:「我说呢,与西陵、天朝交界的边境从来是我北朔驻军巡防为多,相信再怎麽比较,也是我北朔人了解西丘这片土地多些。既然我们已先占了地利,何不……呵呵……」话到一半,秋儿竟得意的笑了起来。
「起了头就别停下来,是吊我胃口吗?」寒灵扣指敲了敲她的头。
「唉哟,疼呢!」秋儿吐吐舌,这才接道:「我是想啊,小姐,既然我们北朔占有地利上的优势,又清楚西丘的气候变化,我们何不趁天朝大军万事未能俱全之际,……」她顿了一顿,眼眨机巧,身子一弯,倾近寒灵耳边,低声说道:「夜袭。」
寒灵杏口微张,倏然低头思量了起来。
秋儿自认向主子献了个好计,满心以为会得到赞赏,可没想到寒灵只是闷不吭声的低下了脸,她有些失望的问道:
「小姐,你说这计好是不好呀?别一直闷不开口嘛!」
寒灵玉颜轻昂,淡靥以对。
「去叫各营参军与曾巡过集云谷的探子们往主帐集合。」
闻言,秋儿愣得一愣。
「做什麽?」她还没说夜袭这主意如何呢!
寒灵浅笑:「一会儿就晓得你献的计策好是不好了。」
「嗯?」秋儿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