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成夜。
无风不行云的天星月灿烂,难得的露出个明朗凉意,就像是要与地上一片晶莹的白玉相互争辉,各显其美。
夜渐渐地深了,子末时分原该是天地万物皆已入眠的时段,然而在这无风无雪的时刻,却有两道黑如鬼魅的身形抽长成影,一路在寒松林里疾奔。
「福良,你平心说说,这次出战,我是不是太过轻敌?」掠身在前的黑影蓦地开口,并未因奔走冲坏气息。
这两道身影不是旁人,正是西陵金狼烈焰与参军福良。
他两人前後奔纵,相距不过三尺,意欲夜访『落霞口』。而,为免让北朔军发现行迹,因此选了黑衣夜行,而非纵马疾驰
福良自然知道烈焰指的是无法理解北朔军移师落霞口一事,他道:
「若说将军轻敌还不如说您是太过兴奋了。」
「哦?」烈焰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福良喘息续道:「『北朔神将』之名实在太大,今日若换我福良是将军你,怕也会因这名头乱了举措。」福良终究不比烈焰,奔行间开口对他实在有损心力。
烈焰不由得抑声畅笑。
「哈哈……西陵军中最懂我的果然是你福良。」顿了一顿,话锋兜转:「不过话说回头,寒默风行军掠阵素来以乾脆俐落闻名,可这位北朔领将却拐了这麽大个弯来和我相斗,全没寒老的行事作风,倒似个姑娘家的迂回心思,从这猜想,我实在猜不透北朔朔风君究竟派谁来夺我西陵?」
福良摇了摇头,心意与烈焰相同。
烈焰正暗暗揣度北朔君主究竟如何指派兵卒,蓦地他惊觉眼前闪有微光。
「前头有人?」他警觉低语。
福良抬眼一望,果然见到寒松林边上火光闪闪,几簇跳跃的火光围绕住一片白烟,白烟之中,似乎有人影穿梭,隐约间,还能听见几句嘻笑之声。
「将军?」福良请示。
烈焰启齿:「走,我们绕过去。」
林烟袅袅,烈焰望不清白烟中有何玄机,只能警醒精神,放轻脚步朝前而去;饶是他自视胆识过人,却也懂得什麽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凡事谨慎些总不会错。
一点足、一纵身,他偏偏侧过林梢,不出声息地袭进那片白烟缭绕之地,屈膝一蹲,在一簇矮丛前匿住了身影,双眼自暗处朝前凝神窥探,一时之间,动也不动的,彷佛他原就是这林里潜伏的夜枭一般。
「将军,」随後赶到的福良抑着声气蹲在烈焰身边:「似乎有水声……」他凝神前望,隐隐见有波光。只是烟水之气细密浓厚,即便他目光精亮,却仅能探见形影晃动,而无法勘清容貌。
「嗯,」烈焰低声哼道:「我听见了,是水声没错。」
可这冰天雪地中怎会有活水流通声呢?他心中疑惑。
「小姐,这水好舒服啊!」
正是犯疑,忽然自那烟波之间飘来一句女声。
而後又闻:「我的决定倒为你碰上好处了。」
这声调与先前的女声不同,显然前头水流之处不只一名女子。
烈焰不动声色继续听那两名女子对话。
「嘻,有什麽关系呢?营里的男人们可以几天几月不清洗沐浴,我们姑娘家哪能一日不沾沾水、清清身子呢?那可多脏啊!」她娇嗔道。
「是,你怎麽说都好。」顿了一顿,喉间逸出轻轻气息:「我已洗乾净了,你也玩得够久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啊,再待一下下行不行啊?这泉水好舒服呢!」她娇声耍赖。
「秋儿,我该回营了。你不是不知道营里有好多事……」
「……好啦,我起来就是了……真是可惜了这一池温泉。」迭迭抱怨之间霍地响起水声哗哗。
「将军,前头的姑娘好像是『北朔』军中之人。」照话推敲,福良压声猜想。
「是两名女子,莫非是军妓?」烈焰不悦地拧了拧眉,心想这北朔军既是主动出击西陵,怎麽还能让士兵沉溺女色之中?
「现在怎麽办?就这样让她们走吗?」
烈焰心动如轮:「不,若是北朔军妓,抓了她们或可问些北朔军的动静。」
话不多说,他瞳露精光,叱道:「动手!」
话声初初落定他人已然猱身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