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不安地微冒冷汗时,曼书学姊摇摇头,云淡风轻地回:「不是,别人送的。」
我在心底默默惊讶。
她没有直接说是我送的,就连回答羽菁学姊的时候,也不曾看我一眼。
羽菁学姊不疑有他,没再继续追问,我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然而曼书学姊的回应却一直使我耿耿於怀,到了睡觉前仍在脑中盘旋不去。
为什麽曼书学姊没有说出来?
无论怎麽想,她都没必要对羽菁学姊隐瞒这种事,但那时的她也不像是懒得解释才这麽说的。尽管我安慰自己想太多了,没有必要过分在意,然而内心深处涌上的不安始终存在。直觉彷佛在暗示我:曼书学姊这麽做的动机并不单纯。
她之所以对羽菁学姊闭口不提,或许是知道一旦说出口,就有可能影响到我与羽菁学姊的关系,但不是小家子气的那种吃醋,而是基於更深、更重要、更无法明说的理由⋯⋯
我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想再这样疑神疑鬼。曼书学姊跟羽菁学姊看起来感情仍然很好,事情应该不会是我猜测的那样。
但是那天晚上,我却梦到妈在星期六对我说的话。
我甚至记得自己在梦中不断告诉自己不会有事,只要小心点,曼书学姊是不会发现的。
只要谁也不说,真相就不会被揭穿。
「谢永恩!」
从导师办公室要返回教室的途中,一个男生从後方叫住我。
吴仲谦快步朝我走来,把手上的几本英文作业簿交给我,见我一脸困惑,他告诉我:「我刚刚在办公室,你们英文老师叫我把这些拿给你,你们班上的学艺刚才不小心漏拿了几本,所以托我赶快出来叫住你,让你带回班上。」
我伸手接过,「好,谢谢。」
「不客气。」他莞尔一笑,旋即转身离去。
突然和吴仲谦正面接触,让我吓了一跳。回到教室发还作业时,我发现自己的作业簿就放在第一本。
当我在座位上翻开作业簿,检查老师批改的部分,却看见一张便条纸夹在里头。
谢谢你替我们保密。
纸条上的字让我骤然地瞪大了眼,这时身旁忽然传来一声:「欸。」吓得我立刻用力阖上作业簿,桌子也发出砰的一声。
芮娜瞧着我的异样举动,开口问:「你在干麽?」
「没、没有。」我惊魂未定,心跳飞快,完全不知道芮娜何时走到我身边,「有什麽事吗?」
「我今天放学要跟朋友出去玩,不回家吃饭了,帮我跟我妈说一声。」
「知道了。」
待芮娜离开,我才喘了口气,确定周遭没人注意,再小心翻开簿子,仔细观察那张字条,最後确定这是吴仲谦写给我的。他把簿子交给我之前先写好放进去,应该是在追出来的时候做的。
我不敢相信吴仲谦会做出这样的事,他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要是刚才真的被芮娜看见了,就算她不知道是谁写的,但再这样下去,迟早有被别人发现的可能。
他知不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
第一次,我对吴仲谦涌起了不满的情绪,也想知道他是否思考过接下来该怎麽办?究竟要继续欺骗曼书学姊、让羽菁学姊受困於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到什麽时候?
好不容易花了一夜平复下来的心绪,又因为这张字条开始惴惴不安。挣扎到最後,我还是决定不告诉羽菁学姊这件事,我还不晓得要怎麽看着她的脸,说出要吴仲谦行事谨慎小心一点的这种话。
然而有时候,我会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羽菁学姊真正的想法。
有几次她给我看一些随身的小物品,比如书包吊饰、耳机,或者是笔袋跟记事本,然後告诉我,这些都跟吴仲谦用的一样;而吴仲谦还是会在她补习结束後,带她去其他地方走走,再送她回家。
在我眼中,他们两人就像是走在钢索之上,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只要稍一失足就会摔得粉身碎骨。但我依然无法对羽菁学姊说出任何劝告的话,我怕她伤心、怕她哭泣,她初次向我坦白的脆弱模样,至今仍深深地印在我脑海里。
面对这样的她,我实在提不起勇气要她放弃,也不忍在她为吴仲谦笑得甜美幸福的时候,说出如此残酷的话。因此我还是只能选择不说,什麽都不说。
但这不代表一切真的能永远顺利下去。
纸终究包不住火,就在寒假过後,第二学期开始的二月下旬,羽菁学姊跟吴仲谦的事终於被发现了。
但他们两人的事之所以被揭穿,是由於先发生了一件更重大的事,真相才会一层又一层地被揭发开来。
一个下着大雷雨的午後,羽菁学姊被人发现倒卧在学校厕所昏迷不醒,地上到处都是怵目惊心的血迹。
当时她的身边,有着一具满是鲜血、冷冰冰的婴儿屍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