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我下了车,在桃园县政府文化局前。
心满是紧张又兴奋的跳动着,或许兴奋多了这麽一点,我没有犹豫地往里头走去,然後上了四楼。
「我该怎麽称呼她,」这是第一个问题。
「我该怎麽打破尴尬,」是第二个问题。
「如果她是角度达人,实际上是重量级暴龙,该怎麽逃跑?」
「如果…」
如果我再继续想下去,图书管理员大概要开始怀疑这名行踪异常的傻笑男子究竟什麽目的,因为我已经在楼层间徘徊了八十圈。为了掩饰所有不安,尝试着调整呼吸,却只让步伐更加诡异。
四楼自习室,对我而言是熟悉的,因为曾经来过。我大概猜得出来她会坐在哪个位置。
没错,转角的两张四人桌,她会是其中一个。而只要再跨出一步,便能一览无遗地望见所有人,这勇气让我蒐集了不下五分钟。
终於,在管理员拿起话筒报警前,我向前走进了一步。
相信吗,眼里倒映的她并没有想像中那样糟,或许我总是往最坏的地方想,结论也总是告诉我想太多了。
我点了点她的肩,她动了一下,然後缓缓回头。由於我的脑袋正判定着自己是否认错人,而完全忘了自己的反应。
她站起身,没有任何表情。
她对着门口指了指,起身将手中的书『风之影』拿回归位。
我们到门口前的长椅坐下,坐得很近。
老实说,我的内心始终鼓噪着,却一方面被男人该有的面子努力hold住整个场面,拼命掩饰自己的紧张。
「你平常都这麽晚睡吗?」
打破僵局的人是我,而那当下也正在笑自己,原来我想了一整晚的开场白就是这个,蠢!蠢毙。
「没有呀,那天会和你聊到凌晨,是我在等妈妈回来~平常不会这麽晚。」
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而她开口时,我便下了结论,这个女人诠释紧张的方法,就是一脸冷漠,吓死人的冷漠。
「你是第一次见网友吗?」这是我最好奇的。
「不是耶,我前阵子见过ㄧ个!真是非常可怕的回忆」她苦笑着。
「怎麽了吗,你被吃了喔?」我开着玩笑。
「哼,我是谁?怎麽可能被吃掉。」
「所以?」
「那次呀,我在线上游戏认识一个男生,聊得还不错噢,也有互寄几封信,最後我决定去找他,然後……」
然後那个男生叫史普,在他们认识过程中除了常常在线上聊天,也会来往寄信给彼此,史普会传自己画的动漫图给女孩,而後来有次附带了自己的照片。
约定见面那天,说好女孩搭高铁从桃园到高雄找史普,在史普家过夜。下了站,上前迎接的男子并不是照片中的史普,他穿着吊嘎体育裤夹脚拖,头发油腻散乱,能多糟有多糟。
在男子自我介绍完毕後,女孩感到八成七的後悔莫及,因为这个人正是史普本人,传的却不是自己的照片,在不修边幅的外表下,有着一如往常的亲切态度,女孩想回头,却在心理良知与恶魔交战後决定留下来。
当晚史普试着想牵女孩的手,想拥抱女孩,直到他们一同回了家睡在一起,一切过程皆是不堪回首。
听完女孩说的故事,其实我十分震惊。或许是我见识狭隘,有许多与自己认知不合之常理都从她的过去让我体会到了。
尽管某些听起来不算坏事,也让我着实觉得她是一个内在与外在划不上等号的女孩,有点清纯,有点傻。
*「那就定明早图书馆罗」夜晚我敲着键盘。
「哇……你要来我可以化妆吗?」
「可以啊,不要让我认不出你就好。」
「哈哈~才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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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女孩碰面第三天,我带她回自己家做午餐,带她去竹围海边留下脚印,相处的无时无刻都在聊天,大部分内容是关於彼此的过去,不论快乐伤悲。我开始对女孩产生好奇,对彼此的再次见面感到期待,也对她有了好感。
使我感到最深刻的一次,是和女孩初次见面时,一起到图书馆旁的橘子工坊买冰饮。
「想喝什麽?」我看着她,手一边探入口袋。
「等一下噢,我有集点卡~」
她翻包包的模样,真的很可爱,我凝视着她出了神,努力装得自己不像变态。
一会儿她掏出集点卡,双手捧着递给我。
我想,我就是这个时候喜欢上她的。
女孩散发的特质,就如小公主般气质,而且是相当羞涩的小公主。有几次冲动,我想主动牵起她的手,却不见勇气。
买完饮料准备折返图书馆,我们聊着,逐渐接近一条大马路。女孩或许聊得入神,也或是完全没注意到一步疾驶的来车正快速驶近,她仍向前走着。
「……喂!」我大喊。
喂?我明明知道女孩的名子,却喊不出口。
她注意到来车了,险得停下脚步,遗憾的是我并没有上前拉住她。
她的绰号是悠,但我从没喊过。我曾问过她的本名,但她总是回我:
「名子很重要吗?」
这点我始终无法理解。
後来,我在网路上连到女孩的线上名片,才知道她的名子是『郁华』。
是我喜欢的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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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我们传了不少简讯,有一次她没有当晚回,我挺失望的。但她却在一早回传,和我道歉并解释着昨晚太累,讯息打到一半就睡着了。
我没有怪她的意思,「我只是很想你。」
认识的第七天,我陪女孩在总站等公车。
晚上八点多,我们在人群旁拍下第一张合照。
「唉呦!我好丑喔,删掉啦。」她非常认真的说,试图和我抢手机。
「哪有人在删自己的第一次,让我留着吧!」
她没有再哀求,走回人群旁的水泥盆栽坐下。
「我有话想和你说」我坐在女孩身边,凝视着她。
她没有说话,同时回应着我的眼神。
「记得我说过,我对朋友都很好吗?是因为我发生一件事,让我开始懂得珍惜。」她点点头,似乎在回想我曾提到的那段过往。「我对你的好,对你的喜欢,并不如单纯朋友般简单。」
女孩笑了,笑得有些不知所措,把视线移到前方。
等待的过程很漫长,我ㄧ方面想像着她的答案,一方面也害怕着她的答案。
沉默半晌,她将视线移回我身上。
「你确定吗。」她开口。
「什麽意思?」
「我想你还是冷静一下好了。」
「…」我沉默。
「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我不想你是冲动才和我说这些。」
的确,我也怀疑是否太快了。然而这份怀疑,全来自於自己始终无法解读一见锺情的真实性。我确定自己真的喜欢她,至於有多喜欢,就如渴望和女孩在一起的程度般难以形容。
女孩说,有个学长刚好在这两天也和她告白,使她开始在抉择的岔路上驻足不前。她告诉我,不想浪费我的时间;她问过我,她真的值得我一直等她吗?
於是,我失眠了。
那天的凌晨睡不着,心里满满是女孩的问题,以及深深的想念。我不明白为何短短几天便陷得如此无法自拔,於是提起了好一段时间没有碰过的灵感,写下对她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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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笔)
凌晨四点十七分,心跳虽然持续着,却异常不规则。
原来,在脑海里翻滚的画面牵引着心情,连带内在与外在起起伏伏。
在被窝里挪了个身,渐渐才察觉到,赶走瞌睡虫的凶手...是很深的想念。
我坐起身,缓缓向书桌移动。
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提起笔杆,跟着感觉走一遭。
心血来潮吗?
不,只是有太多的情绪,想与文字分享这五味杂陈。
前几天,我在无形的网路世界中,遇见一个女孩。
她很特别,让我感受不到压力,轻易地解开我的心房。
彼此有着许多共通点,见了仅仅三次面,不再像个陌生人。
於是,我动了心。
开始证明自己的付出,不只是一般好朋友间的简单。
她,喜欢阅读
她,喜欢海边
她,喜欢平凡的幸福
我也一样,我渴望的幸福,有着同样平凡的氛围。
向往无时无刻待在她身边,珍惜地收藏在一起的回忆,相处的分分秒秒。
别问我值不值得,因为对我而言,找不到任何不值的理由。
人群散了,空虚感伴随而来。
就如灿烂烟火的高亢後,什麽也没留下。
她,在我们每次分开前,都会无意递给我一瓶毒药。
瓶身上有张标签,起初十分模糊,无法分辨上头写了什麽。
而在一两夜的蹍转难眠後,feeling终於告诉了我,标签上印着的两个字,是想念。
我拉起软木塞,扑鼻而来的气味,是道别。
於是,失眠缠上了身。
後来,feeling问了我一个问题:「假如解药存在,你愿意付出多少代价去得到它?」我的答案,是一切属於我的心。接着feeling说:「那瓶解药叫做相见,是约定的味道」
最後,我终於找到了解药。
她就在我身旁,拥有最美的内在与笑容,正体会着这段情绪的你。
平凡的幸福,可以很简单。
不需要太多的不确定性,只要你可以多想我一点,便足够了。
最後我要让你知道...我有多想和你在一起。
爱你仍说不出口,因为你始终在选择的分歧点驻足不前。
虽然不清楚会过多少时间你才愿意踏出脚步。
我,会在属於彼此回忆的这头,等你。
如果偶尔可以耍一次任性,学个小孩般清涩。
那我也想问你:「我可以吻你吗我爱你」
(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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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阅读这封信时,是当天早上我们如同往常的在自习室门口前的长椅上。或许心里仍害怕着,害怕再次得到具有杀伤力的答案,那段等待的时间让我觉得十分漫长,而我脸上的黑眼圈也不重要了。
原本想像着着女孩看完後,拥抱。
最後仍是迟疑了。
女孩看完後,将头别过我看不见的另一边,我以为她在哭,却慌乱地脱口而出一些让自己後悔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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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
「你干麻?」我听见他这麽问我,就在我别开头後。
我拿他写给我的信对脸颊搧着风,希望可以让脸上的热气得以消散,同时也回应他。
「我好久没脸红了……」说完我差点没咬舌自尽,我怎麽说这麽羞人的话。
不过从他依旧茫然的表情上看来,他似乎没听清楚。或许这样也好?为了维持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
我把信折好,打算好好收着。後来我们又另外找了别的话题,一件事的起头、高谈彼此的观点,或是生活上的琐事,一聊时间也去了一大半,说真的我很开心,我其实是到昨天他对我坦白他的想法後,才开始思考了我们之间,不然我之前都将他对我的好归类在他对女生朋友都这麽好,我喜欢他,但我心里却犹豫着伤害另一个人。
我害怕拒绝、害怕伤害,但我似乎跟这些都脱离不了关系。
傍晚送走他之後,在我要去吃饭的路上,正巧碰上了学长,进而开始聊天。他一直陪我,直到我准备离开。他们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也明白有一方是注定要失败,所以就我觉得,他们都很积极。
我们也聊了很多,唯一不同的是,多了肢体上的碰触。学长吻了我,而我似乎没有反抗,这也造就了我日後最深的遗憾。说真的我不明白当下自己在想什麽,被周围的气氛弄得意乱情迷?还是单纯的渴望被爱?对於我当下的反应,我无法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能说自己一时鬼迷心窍了吧,这一乱也造就了最坏的结果。
我答应和学长在一起。
起初,我只是单纯的觉得亲吻是情人在会做的事,或许是对学长的一种负责吧,我就答应了,现在想来那时我应该给他两拳才对。後来回了家,我开始懊恼起要怎麽和另一个他说,我不想伤害他,一点也不,我却还是把该死的简讯传了出去,但传出去之後,心中的不安越扩越大,我认真思考了答应学长这个荒谬的决定。
最後我失眠了。
我去了浴室,用冷水从头一冲而下。究竟我的决定是对还是不对?究竟好还是不好?和学长在一起比较有未来吗?我的答案是否定的,对我来说学长他大概只会关心他自己好不好吧,何况开学後我们的交集会少得可怜。我想起了当初对另一个他说的冲动,我现在不就是那个冲动吗?我省悟了,对於学长,只是单纯的责任而已,一个可有可无、不是责任的责任。
我回到房间从背包里拿出活页纸,上头已经充满了自己的字迹。如果没有遇到学长发生那些事的话,我现在一定是答应要和信的收件人在一起的,如果不是我冲动的话……悔恨从心中快速窜起,然而我却谁也怪不了,因为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是我成就了今天残忍的局面。
我下定决心了,我会拒绝学长。
说我荒谬也好;说我欺骗也好;说我自私也好,我就是没办法欺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