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安昌公主徐诗霓一袭大红霞匹,上头以金丝刺绣着展翅的凤凰,栩栩如生;青丝挽起,妩媚高雅,凤冠虽金碧辉煌,却不显沉重俗气,倒衬得更是雍容华贵,尤其鬓边一朵富贵牡丹,娇艳欲滴;眉眼间淡淡愁绪,万般情绪流转,神秘又惹人怜惜。
带点悲哀色彩的美在溯靡心中晃起涟漪,心疼和同情合成一丝丝复杂的情感,低泣着。
「妹妹,你们先退下吧,我有些话想跟溯靡说。」诗霓道,低下头不见表情。
溯靡和诗芹交换了惊讶的一眼,然後诗芹就领着下人到外头候着。
「公主有何吩咐?」
诗霓久久没有回答,最後轻叹口气,打开化妆盒底层的暗夹,里头静静躺着一根白玉发簪。白玉透红,细琢成一朵初开的花,中央花蕊处点缀着一颗南海珍珠。
「替我转交给纪尚。」她呢喃,「我知道你可以做到的。」
溯靡没有接过,「公主为何不带到齐国去?」
「因为不愿意。」她勉强微笑。
这根簪子,满满是诗霓的初恋和青春,满满的,是她和纪尚的曾经。
他亲手,将这根簪子插入她的发丛间,「这是世上独一无二,专为你打造的。」他说道。
每天每天,她都配戴着。看着簪子,想着宫墙另一面,正屹立於朝堂上侃侃而谈的他,心中无限温暖。
一直到那日,齐国使者前来,她还是戴着,纪尚却一眼都没有看向她。
她的真情实意,换来心灰意冷。
「公主,这世上太多身不由己,莫要想不开。」
「想开了,所以才放下了。」
望向诗霓眼底的坚定,溯靡终是接下了簪子,「公主放心。」
「替我照顾好芹儿。」诗霓又道,「这两样,是我如今仅有的愿望了。」
「属下定以命相护。」
诗霓点点头,看向窗外的眼染上水气,「时辰到了吧?以後该是没机会回到这来了。」
溯靡没有回答。
一声轻叹,诗霓推开门走了出去。门外,诗芹亲手为她盖上红盖头,隔着薄薄一层纱,两姊妹都落下眼泪。
几个宫女簇拥着诗霓去拜别王和王后,诗芹却没有去,照规矩她只能送到这,剩下的路,诗霓必须自己走。
诗芹在清菊宫坐了很久很久,宫外,满是喧嚣的杂闹,却穿不过清菊宫的宫墙。
溯靡想留给诗芹一点空间,便去办诗霓交代的另件事。
今日喜庆,宫里人来来往往,溯靡很轻易的混出宫,快马到了纪府。
然而,纪府却没有喜事该有的热闹,安静的可怕。
梁柱上仍挂着大红布条和灯笼,然而走廊空无一人,偌大的纪府像是久无人居的老宅,毫无生气。
溯靡心中阵阵不安袭来,穿过花园,纪尚的屋门前寂寥的挂着一个白灯笼,在晚风中凄凉的摇曳。溯靡下意识纂紧手里那支簪子。
他终是随她去了,他的灵魂,将陪伴诗霓走完今生。
悲哀吗?他们相爱的那麽深,还是抵不过王命的沉重。
溯靡在树下挖了个坑,埋下诗霓留下的嘱托,终究,他没有完成诗霓在周国最後的愿望。
远方,诗霓心里莫名阵阵发疼,疼得流下泪来。
「公主可是不舒服?奴婢去叫他们把车停一会吧,这路够颠的,晃得人头昏。」瓷屏关心道。
诗霓摇摇头,「怕是思乡罢了。」
为什麽那麽慌?诗霓不安得彷佛落入深潭。
那一晚,诗霓轻浅的梦境中出现了纪尚,却离她好远好远,远得遥不可及。
不要走。
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