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几个哥哥的相处模式差不多就是这样。当然啦,因为三哥跟她年纪最近,所以她也欺压他欺压得最彻底;之前提过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别的家庭是重男轻女,只有她们沈家是重女轻男;哥哥们小时候以欺负她为乐,所以她长大之後就回过头来压榨他们,超合理的!
她们家就在距离下车地点走路大概十五分钟左右的位置;虽然是位处於靠近热闹市区的地方,但是附近没什麽店家,反而显得有些冷清。
她们的透天厝在火车站附近这个地段已经称得上「千万豪宅」,虽然从老旧的外观倒是很难想像就是了……不管老不老旧,这是她沈曼龄生长的地方、熟悉的环境。
一回到家,还来不及放背包便闻到菜香,迎接她的除了午餐之外还有爸妈的笑脸——当然遭到她暗算的三哥脸是有点臭啦,不过在她从背包里亮出伴手——八个从学校附近的名店带回来的泡芙——之後,他的态度似乎又稍微变得亲切一些。真是现实的家伙。
「曼龄,你……」在餐桌上吃饭时,妈妈视线不停的往她脸上飘,害她都误以为自己是印堂发黑还是脸上突然冒出痘子。「你是不是变胖了一点?爸爸,你看……」
正嚼着冬瓜的曼龄差一点噎到!而坐在她身边的三哥则是一脸得意地盯着她,那表情更欠打了,彷佛在说「你看吧」!她抿着嘴,不着痕迹的踩了他一脚!「有吗?」同时对着妈妈露出最诚挚无辜的眼神。
「有哦有哦!」老爸不知道是否真的这麽觉得还是单纯附和,笑嘻嘻地不断点头。
「真的有吧?」夫妻俩似乎越讲越开心,妈妈拾起搁在餐桌上的筷子,又指了指她。「满明显的啊,下巴多了一小圈,脸颊也是;这样好、这样好!之前我就觉得你好像有点太瘦了,稍微有肉一点才漂亮!」
长辈都嘛比较喜欢她们这些小孩吃胖一点!曼龄遇到这句话只能苦笑以对。默默地继续喝她的冬瓜汤。
*
深呼吸,曼龄低着头,仔细检查是否已经准确归零,接着怀着壮士断腕的心情,站上去之前还稍稍咽了一口唾沫。
接受现实吧沈曼龄!即使现在吃饱饱的!但是她自己完全没有变胖的自觉……给家人这样说让她心情多少受到一些影响。还是应该寻求科学的数据才行?她是学数学的,别再相信没有根据的「感觉」了!
脚底接触到体重计上的止滑垫感觉有些粗糙;「喀嚓」一声!弹簧式体重计的转盘在踩踏上去之後发出摇晃般的声响,最後终於停滞下来。
到底几公斤?
为了站上体重计,她特地脱了身上一件衬衫,虽然还穿着七分牛仔裤,但是在怎麽样应该也不会差太多;对了,她刚刚吃了一碗饭跟两碗汤,再怎麽样应该也有吃到快两公斤,所以,看到数字之後扣两公斤,差不多就是她应该有的真实体重。呼……扣两公斤。她做好心理准备之後睁开眼,缓缓往下看——
如果真要用某个数字来摧毁一个女孩的话,那个数字想必就是自己的体重!
「呜啊!不可能!这不可能啊!」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不会吧?她、她怎麽会……
「沈曼龄怎麽啦?」靠!是讲话贱得要死的三哥!要是让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是「这个数字」……不行!一定会笑掉他们的大牙!
曼龄赶紧跳下体重计,随脚一踢把这该死的家伙踢进沙发底下,然後装作一脸苦恼的捞着背包。「啊!没事啊,我只是在找我的手机充电器……我明明有放进来,不可能啊……」三秒之後,沈崇宪带着狐疑的表情探向跪在床边的她。她回过头瞄他一眼,然後继续翻找。「怎麽找不到……」
「真的没有带回来也没差啊,反正充电器那种东西我跟你的也都能共通啊。干嘛叫成这样?我一瞬间还以为你被抓去埋了。」
「对吼!我都忘记你跟我也是用同一牌的。」曼龄抓住背包里的充电器,回过头时对他露出微笑,「谢啦,沈崇宪,那我等到快没电了再去跟你借。」
「我也可以先拿过来借你啊;好啦,没事我要去睡午觉了……那个,你如果要睡记得稍微站一下再睡,小心继续变胖!」三哥挑挑眉,显然非常替自己的宝贝妹妹着想。
面对这种「温馨」提醒,曼龄持续微笑以对。「好!我知道,感谢你。」她目送三哥离去,等到他真的走进房间时,她的笑容立刻消失,「目露凶光」的瞪着他消失的位置。「可恶的沈崇宪!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她气得牙痒痒,冲上去把房门关起来。
现在是十月快接近下旬,下午的热气已经没像之前那麽可怕,不过曼龄决定不再忍耐,她关闭房间里唯一一扇窗户——面向大马路。然後开启她的窗型冷气。
「真的胖了……我真的胖了!天啊!」曼龄睁大眼睛,她拔出陷入弹簧床垫的双脚,凌空跳下铺着地毯的地板时明显感受到一阵晃动——虽然她总觉得那是她在看见「前所未有」的体重数字之後所产生的心理作用,但是她仍然感到有些晕眩,紧接着,她跑向位於衣柜旁边的全身镜,迅速缩短她与镜子之间的距离。她捧着自己的脸,然後忍着痛拉自己脸颊,再仔细挤压搓揉一番,最後下巴内缩,再看见一小截双下巴之後差点没昏倒!
呜呜!不是体重计背叛她,也不是家人看错,她真的胖.了!而且是长到快二十岁以来前所未有的胖!
「刘昱薇我恨你!」曼龄把脸埋进双手,懊悔地吐出这句话。
*
心灵受到打击是一回事,真正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曼龄稍微休息了一下,醒来之後立刻翻找衣柜里的相片本跟毕册。她的相片并不多,相片本翻找过之後确定一无所获。
毕业纪念册呢?为什麽不在衣柜?所以当初三哥顶多只帮她翻到相片本而已?
会不会被放在书房?
草草将东西归回原位,她三步并两步的跑到一楼书房去,途中撞见正在切大饼的妈妈;妈妈在看见她时笑着对她招招手,「曼龄!快点来吃喜饼!」
那个是喜饼?红豆麻糬的大饼?「我一直以为是西式的。」
「她们原本也是打算买西式的,但是那种饼乾大家都吃腻了,所以这次她们是订这种传统大饼,有红豆麻糬跟抹茶麻糬的,你要吃哪一种?」妈妈笑容可掬地招呼她,而桌上已经切好的两块喜饼也「秀色可餐」的引诱她。
曼龄很爱吃甜食——这一点倒是跟一般女孩的喜好没什麽差异;尤其是这种看似古老的大饼,她盯着桌上的两块饼,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唔!不行!她要克制……「那个,妈,等一下再吃,我要先去找高中的毕业纪念册!」
「那我先两种都帮你各留两块?这次这家的饼很好吃,我跟你爸,还有你的三个哥哥已经吃掉两盒了。」
「好……等一下!你们已经吃两盒了?」曼龄睁大眼睛,嘟着嘴指向两块饼。「那我要各三块!」可恶!这种东西怎麽可以漏了她的份!
「好、好!真是的,听你爸说当初叫你回来拿饼的时候还推三阻四的说……」妈妈揶揄的笑着,然後慢条斯理地拿起塑胶袋替她分装;曼龄只能把食指戳进耳朵里当作没听见。
在电话里她明明听到是西式的!她哪知道啊?但当她钻进书房里时才又想起了刚刚目击的可怖数字。「沈曼龄你是想胖死是不是?」她自责的对着自己骂,然後晃到书桌前找到毕册。
她们学校的毕册制作一向都很讲究,除了一本装载着所有班级照片的毕册之外,还有一份各班级制作的通讯录以及一只能装载两本书的硬纸盒。
毕业两年有余,纸盒上早就盛满灰尘,她轻轻抹掉,打开纸盒子後映入眼帘的不是通讯录跟毕册,而是她心心念念的照片!
她眼睛为之一亮,先是慎重的将之捧起,然後用力地把它贴在心口。这张她与昱薇高中时期的唯一合照,她果然没丢掉,太好了,找到了!
她笑着观看那个时候的她们,即便昱薇手上也有一张,但自己找到原来的版本感觉就是不同;当时的自己很苗条,手臂上的肌肉都是结实的,哪像现在这样?
「这要仔细保存好。」她对着相片如是说,先放在一旁,然後打开毕册最後面的签名处找到昱薇的签名。女友的字迹还是不改她带给别人的印象,十足秀气。上面的题字很简单,只是说「珍重再见,勿忘友谊」。
「现在哪只是普通朋友啊?」她对着昱薇的签名吐舌,阖上毕册,重新放到原来的位置,走出书房时只带走那张重要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