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萧景御打理好所有事情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萧景御费了很大的工夫把完全睡死的萧梨扛回房间,替他换下臭掉的衣服又把棉被什麽的都盖好,至於卸妆这点他就真的没辙,果断放弃。完成了以後便是满屋散乱的衣服,他得分类好一件又一件,乾净的衣服暂且叠在沙发上,等到他把脏衣服拿去洗後再回头来将衣服们回归原样。
整理到後来还发现萧梨竟然把冰箱里的啤酒全都拿了出来放在地上,让他一走进去没注意到就踢倒了几罐,幸好没有半罐被打开,要不然如果不小心打翻,他可就头大了。再把它们全数放回冰箱後,萧景御顺便扫了个地也拖上一轮,正好等到衣服洗完脱水完毕,便又把衣服晾好。
其实这样的家事量不算多,可萧景御做完却觉得比在体育课跑三千还累,想想,晚点还要应付起床後肯定头痛的萧梨,他待会得先去买一些能解酒的东西回来才行。
「才过中午没多久啊?」萧景御瞥了眼时间,趴在沙发上的他现在才想到被自己搁在一旁许久的手机,可他懒得起身去找,便伸手去桌上摸索了几番,「对了,等等也要顺便买晚餐……」
萧景御伸手摸了几把都没摸到应该有的金属触感,倒是把桌上的遥控器都摸上了一轮。奇怪了,他也没把手机放得很远,怎麽会找不到?难道他那个老爸还能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把手机乱扔了不成?不对,他可是一直都坐在这里,没这麽神通广大吧!
「哎,搞什麽啊……」
萧景御不耐地翻过身体找起手机,他仔细地盯着桌面,还真的是空荡荡的没个机影,才想着要去地上找一找,就从某个方向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好像是手机震动的声音?真的假的,这麽巧刚好有人打电话给他?
不管怎麽说,这个巧合还是帮了他大忙,声音的来源在沙发的後头,大概是在整理衣服的时候真的掉到地上没发现,毕竟他也不觉得萧梨会这麽无聊,真要是萧梨玩心大起想把他的手机藏起来,应该会藏在冰箱那种非必要不会去打开的地方。
「是罗井吗?」萧景御站起身越过沙发要去捡手机,这个时间除了罗井应该不会有其他人打给他,想到这里他伸去捡起手机的手就一顿,「等等,应该不会是阿胖吧……」
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出阿胖找碴时的嘴脸,萧景御在犹豫的半秒里立刻做好了打算,若是萤幕上显示的是他那班导师的名字,那就装死到底绝对不接电话——幸好,捡起手机後看到的名字果然是罗井的。想想也是,现在应该是学校的午休时间,阿胖那家伙应该吃完饭就跑去打瞌睡了,他最重视自己的休息时间。
「喂?」电话响的有点久,萧景御赶紧接起来,「罗井?怎麽了?」
「喔——我的大少爷,你终於接电话了?」罗井的声音自另一头传来,从语气里就听得出他明显的抱怨,「你在忙什麽啊?我传那麽多讯息给你连读都没读!竟然不说一声就翘课!」
「……家里有点事啦。」萧景御抱歉似地笑了声,「又麻烦你帮我请假了?」
「看到简讯就知道你没打算要回来了。」罗井用力地哼了声,「我是有帮你把东西收好,虽然你书包里面根本没什麽东西。」
「……哦,谢啦。」萧景御笑了声,补了个道谢,「那,你急着打给我有什麽事?总不会是特地跟我说哪天要考试吧?」
「才不是咧,我哪有那麽笨啊!……哎!你们安静一点啦!」罗井的声音远了些,应该是对身後喊了什麽,听得见他身後的吵杂交谈声,八成又用午休时间跑去社团玩了,好一会儿才又拉了回来,「我是要跟你说,小纪後来追着你跑去都没回来,急死阿胖他们了!你都没见到他吗?」
「……没啊?」萧景御顿了下,「我没注意他跟着我,不过我後来都没见到人,应该是在哪走丢了吧。怎麽了吗?」
「是没怎样,他就是迷路了,阿胖找老半天找不到人,後来才被注意到的老师认领回来。」罗井虽然叹气,却是好笑的叹气,「多亏了他让阿胖焦头烂额,他才没时间理你翘课的事情,要不然我看他今天心情很差,一定会找你碴!」
「……」
听到这里,萧景御突然觉得有些心虚,他不只放一个转学的新生在学校里乱跑到迷路,还因为这样才躲过班导师的找碴跟追问……其实这些都只是小事,就算阿胖真的找他麻烦也没所谓,只是要花力气处理而已,可因为别人而躲过一劫就让人觉得怪别扭。
「呃,然後呢?」萧景御咳了两声,「最後怎麽样?」
「然後没怎样啊!」罗井话说得很快,「阿胖问小纪上课时间跑出去干嘛,不过他什麽都没说,也没说是跟着你出去的,就这样回来教室……哇!好球!」
看来他在现场玩得很欢,罗井说话说的心不在焉,不过萧景御对此没什麽意见,他想罗井应该只是打电话来跟他说後来发生的事情而已。
「是喔。」萧景御有些别扭的应了声,随即让自己的语气恢复自然,「你打过来就是要说这个?」
「差不多啦!但我要说的是他後来跑来问我你的——」
罗井的话才说到一半,一连串稍嫌刺耳的啾啾声就传遍了客厅,刹那间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萧景御的注意力,也许电话中的罗井也有听到,所以话就顿了下来。
「等等,有人来了。」萧景御拉整了下自己的衣服,「反正我闲下来了,你没说完的都发讯息吧,省电话钱。」
「……喔!好啊。」
罗井的语气变得有些奇怪,但听起来还是笑咪咪地应声挂了电话,萧景御也没想什麽,把躺皱了的衣服拉好就要去开门。话说回来,这个门铃响的时间点也真奇怪,虽说有的时候住在隔壁的大婶会拿些小菜过来,可平时这时间家里根本没有人在家……啊,不对,难道有人看到他背着萧梨回来了?
「是隔壁的婶婶吗……」有点困扰的嘀咕着,萧景御快步地往门口走去,「哎,我不太会跟她说话啊……」
一边搔着头,一边把被萧梨踢到有点乱的鞋子摆好,萧景御手机都没收起来就打开了门,脑子里还在想着如果萧梨没喝到烂醉就好了,这种跟邻居们打交道的事情还是他那个爸爸拿手,总是能跟婶婶们聊得有声有色,他就没办法那麽多话了。
「来了,请问是哪……」推开门看见来人的刹那,萧景御的话梗在喉咙口半秒,「……诶?」
「啊!景御?太好了,你们果然在家!」
出现在他面前的果然是隔壁的婶婶,为了不失礼貌,萧景御让自己的嘴角有上扬的感觉,虽然他觉得从嘴角传来的感觉应该是抽搐来的更多。
「呃……嗯,爸爸身体不舒服,我去带他回来。阿姨要找他吗?」
萧景御乾笑了两声,他是很想要表达出自己的友善,不过说真的,现在的状况让他非常尴尬……不,也许说是错愕比较实际。
「没有啦!是我刚刚要去倒垃圾的时候啊,看到有人在附近绕来绕去的,我看他制服跟你的一样,一问之下才发现真的是要找你的!」隔壁的婶婶笑了笑,还把手上的盒子递给萧景御,「哎呀,没想到你们还有这麽好看的同学!这是我女儿昨天买回来的饼乾,我一个老人家吃也吃不完,让你们替我消化消化。」
——对,这个婶婶所谓「这麽好看的同学」指的不是别人,正是纪皓钧。
正、是、纪、皓、钧!
「喔、喔,啊……」萧景御被这状况搞得有点懵,只好顺水推舟的收了下来,「好,谢谢阿姨。」
「不会不会,那我就把人带到了啊!」阿姨拍了拍纪皓钧的肩膀,看着他的脸十分开心,「小夥子,以後要探病的话也等下课啦,大中午的就跑过来,也太着急了吧!」
「……我知道了。」一直站在旁边的纪皓钧终於出了声,他乖乖的点了点头,「谢谢你。」
隔壁的婶婶好像还说了什麽,不过萧景御有一半都没听进去,最後就是急急忙忙地说了声「阿姨再见」便没再说话。婶婶回家以後,门口就只剩纪皓钧跟萧景御两个人在那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还真没有半个人打破这沉默。
「……」
「……」
对,萧景御没说话,纪皓钧就没说话。
难道这就是人家说的,躲的了第一次,躲不了第二次吗?看着右手上捧着的饼乾盒,又看了看左手还握着的手机,萧景御突然间就想通了,难怪刚刚罗井挂掉电话前还顿了几秒钟,难怪罗井明明传讯息就好了却还特地打电话给他,他还觉得奇怪为什麽要额外跟他报备,原来就是这麽一回事!
萧景御迅速地低头华开手机一看,果然看见在罗井那一长串的讯息里,有几句话说明了现在这个状况的原因,看来是回到教室後的纪皓钧发现萧景御请了病假回家,以为他是生病早退,罗井又懒得多做解释,毕竟纪皓钧很擅长不停地追问到底,他最後就乾脆告诉纪皓钧自己家的住址,让他直接过来找人。
除了说明事情的经过以外,罗井还要他们俩好好相处,顺便附上俏皮可爱的表情,不用见到他本人也能想像罗井会用什麽样的脸说这些话,虽然他是很适合装装可爱,可现在萧景御却笑不出来。
这可真是完完全全的被罗井阴了一把,还是很大一把!他明明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住在哪里!
「……我直接请假,」萧景御率先开了口,他叹了口气後才抬眸瞅着纪皓钧,「你就这样跑过来了?」
「……」纪皓钧眨了眨眼,一会儿後才应了声,「嗯,因为罗井跟老师说你请病假。」
听到他认真的回答,萧景御突然有点想笑,「我看起来像生病的样子?」
「不,」纪皓钧明显地盯着萧景御好几眼後摇摇头,「没有,不像。」
「那我在学校的时候像是生病了吗?」
「也不像。」
「……既然如此,想也知道病假只是个藉口吧!」萧景御头一歪扬起眉来,「那你跑过来做什麽?」
「我只是想跟你说话,但是你好像很生气。」纪皓钧顿了下,「所以我想追上你,可是最後跟丢了。」
萧景御也是气不起来了,叹了口气就侧过身体,「你要回家,还是先进来?」
「……进去!」
应声的纪皓钧微微张大了双眼,可惜从那改变不多的表情来看,还是没有太过明显的情绪。萧景御其实没想好邀请他进屋之後该怎麽办,谁让他压根没想到这个纪皓钧会跑到家里来,还是因为那种小事就跑来,荒唐到他都没办法生气了。
「把鞋子脱了放在玄关。」萧景御用下颚比了比室内的方向,「还有,进来後把门关上。」
「嗯。」
回头瞅了他一眼,见纪皓钧还算正常地关门脱鞋子,萧景御放下饼乾盒後先是反身去带上萧梨的房门,希望外头的声音不会吵到他,这才走回客厅收拾散落在桌上的东西。没过一会儿纪皓钧也凑了上来,萧景御本来以为他想说什麽,结果就只是愣愣地站在一旁,看起来有些无所适从。
「……去坐着啊,站在这里做什麽?」萧景御好笑地瞥了他一眼,「难道你第一次到别人家啊?」
「嗯,第一次。」
「……」
纪皓钧这声应的理所当然,反而让萧景御顿了一下,这个人不是个有钱少爷吗?有可能活到快二十岁都没去过别人家?照理来说应该都会有什麽交际应酬的吧——虽然他话是这麽说,但这些也都只是他从电视上看来的而已,应该没什麽参考作用。
「呐。」总有股不小心问到伤心事的感觉,萧景御拎了瓶矿泉水放到桌上,「我们家没有饮料可以招待你,就别介意矿泉水了。」
「我不介意。」纪皓钧眨眨眼,伸手拿过水瓶就揣在手里,「我还以为你会把我赶走。」
「……」听他这麽一说,萧景御微微拧起眉,「我有那麽坏?」
他这声反驳说的不是太大声,倒不如说他自己也有些心虚,毕竟他也觉得按照他的作风是应该把人赶回去,而不是请他进家门喝茶的才对——瞧,就连纪皓钧本人都这麽认为。可说到底他为什麽会这麽做呢?这点他也不晓得,也许是被心底的无奈跟些许罪恶感给传染了,不知不觉就给出了另一个选项。
纪皓钧自然是不知道此刻萧景御心里正在想什麽,他正饶有兴致地东瞧西瞅,虽然那张脸上的表情实在是看不出来他对这里有兴趣。但,纪皓钧没有说谎,他是第一次到别人的家里,这种稍微有些凌乱的生活感对於他来说还是挺新鲜的。
比起他那一成不变的死板空间,这里更给他一股放松的感觉,就算只是披在沙发旁的外套——
「喔,对了,你——」萧景御才刚从自我思考的世界里回过神想要说话,就看见纪皓钧两只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他随手挂在椅背上的外套,「……为什麽一直看我的衣服?」
他的视线太过专注,加上那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孔,那种感觉就很像有些人家总说猫猫狗狗盯着一个方向死死地看着就是不太好,可能是在看那啥啥的,虽然这些都是些迷信跟传闻,但萧景御就是对这种事情没辙。可幸好他知道纪皓钧是在看着自己的外套,如果现在他是在看房子里某个什麽都没有的角落,他肯定会起鸡皮疙瘩。
「……」抿起唇,萧景御跨了几步倏地拎走自己的外套,「你干嘛?」
这个举动成功吸引了纪皓钧的注意力,见他终於把视线从外套挪到了自己的身上,萧景御便顶着一张狐疑的脸瞅着他,脸上的不善还挺明显。不过纪皓钧并不在意,他就是吸了吸鼻子,还握着水瓶的手稍稍一抬,指向萧景御揣着的外套。
「有奇怪的味道。」纪皓钧顿了会儿又补充道,「不是太好闻的味道。」
「……」
这百分百绝对是在挑衅他——如果是平常的自己绝对会这麽想,可现在的萧景御不这麽认为,一听见纪皓钧这麽说後他立刻拎起外套用力一闻,果不其然,上面沾了些许从萧梨那里带来的酒臭味。他带萧梨回来的时候其实是没穿着外套的,所以制服上的味道才会那麽重,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连外套都沾了些,这酒臭的威力也太大了些。
话说回来,外套上明明只沾了一些些,为什麽纪皓钧还闻的到?
「……」
萧景御拧起眉来默默地就快步到浴室门口把外套丢进洗衣篮,为了不让纪皓钧这个好奇宝宝兼鸡同鸭讲大王有机会继续追问下去,他得先把话题拐走才行,拐到他原本要说的事情上。
「对了。」抢到了发言权,萧景御回到客厅後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看着他,「罗井跟我说你今天在学校迷路,虽然这不是我的本意,不过你没跟阿胖说是跟着我才迷路的,帮大忙了。」
「……帮大忙了吗?」纪皓钧顿了一会儿,「我只是觉得他们很吵,不怎麽想说话而已。」
萧景御哼笑了两声後扬起眉来,语气是不以为意,「我以为你谁都觉得吵。」
「你不吵啊。」纪皓钧就是会把他的玩笑话当真,并且看似认真地反驳他,「我也不讨厌罗井,他跟一般人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萧景御自动忽略纪皓钧的上一句话,「那很好啊!他很乐意跟你当朋友,也一定可以教你很多事情,老是跟着我的话你就只会迷路喔?」
「不一样。」纪皓钧回得很快,「你是最特别的,只有你的反应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蛤?」萧景御拧起眉来,控制住自己的不让困窘的神情太过失控,「你是说我对着你生气?干嘛老是纠结这个,你是受虐狂吗?」
「不是。」纪皓钧看着他,一点也不在意地说着,「你是我碰到的,第一个看到我就露出抗拒,而且满脑子只想离开的人,所以我才想认识你。」
「……」
「我也知道你到现在都还是觉得有我跟着很麻烦。」
「……」
还以为这家伙不会看人脸色,结果他知道得很清楚嘛!
萧景御有点哭笑不得,他其实是笑不出来的,可是这事情实在太过滑稽,让他不笑都难。一来是他发现纪皓钧并不是他想像的对他人的情绪一丁点都不清楚,二来是这个人竟然明知自己觉得他很麻烦还一直黏上来,原因还是因为自己是第一个对着他生气的人,你说这不是受虐狂是什麽?
「你很有自知之明,那为什麽老跟在我後头?」萧景御只手插腰,「老用热脸贴冷屁股有趣吗?」
「为什麽?因为我想。」纪皓钧眨着眼,手上还把玩着水瓶,「也不是一点都不有趣,各方面来说都很新鲜。」
「……」
不只是被虐狂,还是个任意妄为的被虐狂。
好吧,萧景御放弃争论这个问题,反正他成功地把话题拐走了。
虽然歪的让他心里直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