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文照顾荣媛吃了药,又陪着她说了很多话,直到药力起效,荣媛才再次睡去。
娇美的病容上,泪痕依在。
贺清文坐在床边,已是不忍再看。
他轻轻地走出病房,关上房门。
维尔看见贺清文走出来,马上迎了过去。
“先生!”
“嘘!”贺清文示意他小声。
维尔透过门上的小窗向里面瞄了眼,“先生,照顾荣小姐的人我已经安排好了。”
“嗯!”贺清文点点头。
维尔看见贺清文还在不放心地继续朝病房里面看去,轻声劝道,“戴文先生,你已经一夜没有阖眼了,要不要到其他房间先休息一下?”
他摆摆手,“等一下再说吧!”
透过门上的小窗,又看了一会儿,见荣媛睡得很稳,这才撤到一旁。
用手按了按眉心,只觉得头有些昏沉的,但还不想睡。
“还有一件事,需要办一下。”
贺清文一想到这件事,就感觉到无力。
荣媛在临睡前求他帮忙瞒住她爸爸,显然又给他出了个难题。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冲维尔说道,“找人通知荣小姐的家里,最好就说——”
贺清文皱着眉,为不知道怎么措辞而感到苦恼。
听说荣世明自那日从墓地回去,就一直病着,倘若是让他知道荣媛住进了医院,病情肯定又会加重。
荣世明,他并不关心,他唯一担心的,是荣媛。
因为荣世明一旦倒下,荣媛便会无依无靠,所以为了荣媛,他对荣世明反倒不能赶尽杀绝。
维尔一直站在他的身旁等候,见他愁眉不展,也只能提醒,“先生,只怕我们的人并不合适。”
没错,不能由他的人去说,荣世明现在的神经很脆弱,贺清文对于他来说,是只洪水猛兽。
他只会怀疑是贺清文扣留了荣媛,或是对荣媛不利。
贺清文轻轻叹气。
怎么办?怎么说?由谁去说?
“或许可以找人扮成荣小姐的同事。”
“同事?”贺清文想了想。
思绪飞转,猛然间,他想起了一个人。
对,没错,这个人最合适。
贺清文想着,淡淡笑了笑。
******
萧暮远抬起头,不敢相信地望着李东旭。
“你说什么?”
李东旭捂住电话,声音小得几乎只能看见是他的嘴唇在动。
“萧总——是贺清文的电话——”
萧暮远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仿如本尊站在跟前一般,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衣服。
他清了清嗓音,从李东旭的手中接过电话,并且开始在房间里踱步。
“喂,我是萧暮远!”
“您好,萧董!”
“贺公子?呵呵!”萧暮远假装惊讶了一下,“萧某可是在作梦?”
“怎么?很意外?”
萧暮远轻笑,“确实有点!”顿了一下,续道,“不知有何事需要萧某为贺公子效劳?”
电话那端的贺清文缓声顿住,然后轻轻笑了两声,慵懒的声调,显得格外的磁性和诱人。
萧暮远听着,提了一口气,本来就失去正常跳动频率的心,此刻更不由控制地加速,咚咚作响。
贺清文没有作声,萧暮远也停止了踱步,让四下保持着异常的安静。
两边沉寂了一小会儿,电话那边又接着说道,“萧暮远,我开门见山,今天确实有事相求!”
萧暮远有些吃惊,没想到贺清文竟真的有事求他,更令他惊讶的是,他居然还会如此的低姿态。
想了想措辞,回道,“贺公子何必这么客气,有事您尽管吩咐就是!”萧暮远笑了笑,心里却有点紧张。
电话里听到贺清文嘘了口气,说道,“吩咐可不敢当!”想了想又接道,“荣媛病了,现在人在医院。”
“什么?”萧暮远身体骤然站直。
“昨晚她来找我——发高烧昏睡了一夜,刚刚才醒过来。”贺清文尽量简短叙说,只告诉了萧暮远,荣媛目前的状况。
萧暮远轻轻叹气,为荣媛的痴傻!
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即使自己处在荣媛和贺清文之间,永远只是被当做一块过桥板,大概也会甘之若饴!
当然,被选做当成过桥板,还得要人家瞧得起你,理应感激涕零才是。
还敢有抱怨?
萧暮远在电话这边苦笑出声,却让贺清文听出了异味。
“怎么?萧董不愿意帮忙?”
“啊!不,不是!”萧暮远连忙解释,“贺公子难得张口有求于萧某,我萧暮远怎么可能推辞,感到荣幸还来不及。”
“呵!萧暮远,还能再虚伪点吗?”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
萧暮远扶住额头,“贺清文,我说的是真心话!”
贺清文却只是冷哼了一声,然后话归正题,他嘘出一口长气,说道,“荣媛会住院观察两日,麻烦你——想办法替荣媛瞒住两天。”
“瞒住谁?荣世明?”萧暮远愣然。
“萧暮远,你这是明知故问吗?”
萧暮远挠了挠后脑——这个好人,确实难做!
为什么他总会遇上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更令他惊奇的是,什么时候这复仇的修罗成了善心的菩萨,在乎起荣世明的心情了?
“萧暮远?”
“呃——在听!”
电话那端顿了一顿,接道,“我是为了荣媛。”
萧暮远淡淡一笑,“猜到了!”
“可否愿意帮我?”
“当然,义不容辞!”
真是说得轻松,萧暮远挂上电话,才感觉到这件事当真比想像中,还要棘手的多。
有什么理由可以让荣媛在外呆上两天,还可以让荣世明不闻不问?
贺清文居然给他丢了这么大一个难题!
他把眼睛飘向站在一旁的李东旭,李东旭顿时浑身打了个冷颤。
萧暮远朝他勾了勾手指。
******
听到隔壁传来一声响动,贺清文立即从梦中惊醒。
他翻身由床上坐了起,正要落地,维尔打开门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什么声音?”
维尔朝隔壁病房的方向瞧一眼。
“媛媛?她怎么了?”贺清文接着问。
维尔本来想瞒着,但又不敢对贺清文撒谎。
低着头,说道,“荣小姐醒了之后发现您不在,从床上翻下来,撞倒了药瓶。”
贺清文听后慌忙从床上跳下来,连鞋都没来得及穿上,一个剑步跑了出去。
“媛媛!”
他跑进荣媛的病房,发现两个护理人员正搀扶着她,劝她躺回到床上去。
荣媛也不说话,拼命地摇头,想要往门外走,一听到贺清文的声音,立刻就停止了挣扎。
“清——”荣媛从肿痛的嗓子里挤出一个字,疼得泪当即从眼眶里掉了下来。
“快回到床上去!”半强迫半推扶着,将荣媛送回到床上去。
贺清文为荣媛盖好了被子,再挪动脚步,猛然觉得脚心传来刺肉的痛。
“戴文先生!”维尔拎着贺清文的鞋子刚刚从门口走进来,便看到贺清文倚靠在柜子上,慢慢地抬起了脚。
鲜红的血染红了白色的棉袜,看得维尔顿时慌了手脚。
“医生——”他一边朝房门外边喊,一连抬手招来守在门外的人,“快去找医生过来,戴文先生受伤了。”
那人听了片刻也没敢耽误,转身朝直廊尽头的医疗室跑过去。
维尔回到房里,看到荣媛也挣着起身要看看贺清文的伤势,贺清文和两个护理人员正忙着把她重新推回到床上去,一时间,病房里乱哄哄的。
维尔刚要走上前,突然感觉到身后的门又被打开了,可医生不可能来得这么快。
他回头,看到萧暮远手里拿着一大束鲜花正伫立在门口,见到病房里的状况,猛然怔住了。
“呃——打扰了!”
“萧暮远?你怎么来了?”
屋里的人齐刷刷地看向他,一时间全部停住了动作。
萧暮远微笑着朝贺清文晃了晃手里的鲜花,一低头却看到了贺清文抬起的白色棉袜上,一片血色,红得刺眼,让人揪心。
不加一点时间考虑,他大步走过去,顺手将那一大束鲜花塞在维尔的手里,然后二话不说,左手搂着贺清文的腰,右手抬住他的腿,轻轻那么一荡,就把贺清文荡上了荣媛的病床。
下一刻,萧暮远蹲下身,伸手捧住了贺清文受伤的那只脚。
“怎么这么不小心?”
萧暮远看到那片染红了的白袜子上,插/进了一块破掉的玻璃碎片,血还在不断地往外流,不由地心疼,眉瞬间皱成了一团。
脚被萧暮远捧在手里,这种姿态太过暧昧,让贺清文突然尴尬得满脸绯红。
“萧暮远,你——”
他反射性地想把脚抽回来,没想到脚踝却被萧暮远的手紧紧地扣住了。
两人一拉一扯,来回了两三遍,萧暮远的手劲却丝毫没有放松。
“萧暮远,你松手——”
萧暮远抬起头,挑了一下眉,“受伤的人不能乱动,这好像是你说的。”
贺清文倒是有些哑言了,想起了上次萧暮远受伤时,他仿佛做过同样的事,说过同样的话,如今又被萧暮远用同样的话来说教,这算不算是用自己的石头砸自己的脚?
“萧暮远,难道我跟你是相互犯冲吗?为什么每次碰到你,我都会这么倒霉?”
萧暮远呵呵笑了两声,“贺公子是不是记错了,我记得上一次受伤的人明明是我。”
“没错,可上一次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从山上滚下去。”
话题有些变得针锋相对,空气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萧暮远叹了一口气,自嘲一笑,“看来,萧某真的是,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