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自己最近做梦的次数很频繁。
这次的梦......嗯,很微妙。
梦中有一只手,悄悄的轻触了他微烫的脸庞,那只手冰冷如霜,却让他在一瞬间降温许多,十分舒服。
他不自禁的靠近了那只手,以他灼热的脸庞摩擦着那只手,冰凉的温度让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微笑。
那只冰凉的手,缓缓滑过他的脸庞,至下巴,喉结,锁骨...然後,在进入衣领之际,那只手离开了。
周围的空气又开始爆裂热度。
一切回归黑暗,好似没有那场梦。
简善发现,在被带进游戏时,他便经常做梦。
他听到了脚步声,他感受到危机,却动不了,全身没有一处有知觉,连动一下手指都是种折磨。
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迷蒙充满氲气的环视周围。
发现,仍是一片黑暗。
没有任何动静,空气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味道。
一切平静,刚刚那场彷佛真的是个梦。
看来是的。
他缓缓起身,额头仍散发着不寻常的热度,好似下一秒便可以冒出白烟。
他的意识还未清晰,於是又躺了回去,继续那痛苦难耐的空间。
这一觉睡到半夜,待他退烧起床,已是第三天凌晨的事了。
他挪动了下小腿,发现整只腿呈现麻痹状态,卧槽麻死了!
於是,简善又很悲催的跟个小儿麻痹患者一样用双臂撑着地板挪动自己的身躯,往摆满树枝的区域前进。
在凌晨的黑暗中他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瞎子摸象般一路摸着墙壁移动。
粗糙的石面摸着摸着,他终於踢到了一堆物体。
低下头摸了下确认是那堆枯枝後,所幸先前已将枯枝摆放成适合燃烧的状态,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火柴,手忙脚乱的在黑暗中摸索着划出火花。看着一小撮火苗在黑暗中燃烧,吸取着周围不多的氧气,简善才意识到要快速升起火不然可就浪费了这根火柴。
点燃了火焰,看着火花沿着树枝跳跃,滑动,渐渐的,一堆枯枝就被燃烧成一团熊熊烈火。
火焰由大开始转小,最後形成稳定且不大不小的火团。
生完火,他看着外头仍然漆黑的天空,将用睡袋制成的遮布拉开一点,好透气。简善深深吸了一口清新,便拉起一旁的夹克,裹紧身子,蜷曲的窝在火堆旁索取温暖。
他的脸已被泥泞风沙溅得黑乌乌的看不出原先的样貌,要是回去南格,不知道白诚还认不认得出他。
在黑暗中,他睁着双明亮的眼,透着青涩的茫然。
曾几何时,他如此盲然於自己的未来?
从未为了生存而如此奋力,却忽然被迫要自力更生,在逆境中成长。
他忽然庆幸自己很看得开,真不知该说是随遇而安还是缺心眼。
他恐惧过,害怕过,无力过,明明才经历了不过两天的野外生存,却发现自己已不再是从前的自己。
他第一次那麽近距离的靠近死亡,那麽近。
但相对的,他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死亡的气息是充满热度的。
陆严堪比死亡。
令他害怕却充满着吸引力。
在睡着前一刻,他忽然冒出个想法。
若和陆严成为夥伴,他似乎便不必再害怕死亡,因为已经接近深渊边缘的人,反而会感到安心。
呐,他是否有那个资格了?
第三天的早晨是被鸟儿吵醒的。
他睡眼惺忪的坐起来,粑了粑自己凌乱毛躁的头发。简善的头发每每早上醒来,总是跟爆炸头似的,栗色的自然卷虽然只要稍稍整理下就可以定型,还不用发胶,但那一旦凌乱起来的程度也真是很可观的。
在丛林中没有牙膏牙刷,简善总觉得这几天的牙齿有越来越黏的趋势,他拿起先前采得几片薄荷叶和一罐装满水的宝特瓶,咕噜咕噜的漱了几口水吐掉,然後再拿薄荷叶摩擦自己的牙齿,不久後,整张嘴便充满清新的香气。
简善张嘴对着手掌哈了哈气,闻了一下,然後满意了笑。
他发现自己竟然有开始适应野外与大自然的趋势,真担心当他回去後会不会便回原始人?
拿最後剩余的水冲冲黑麻麻的脸蛋,泥沙跟着水被冲刷掉,终於露出了简善俊俏白皙的脸庞。
被水这麽一冲,他整个精神都来了。
但退了烧之後,带来的就是肚子里不断痉挛的饥饿感,简善狼吞虎咽的把剩余的乾树叶全吞下肚,待了到半分饱,简善才从容起身。
——开始他最後一天的生存。
简善没有急着下悬崖,反正他终将会走,於是他解开那片遮蔽篷,拆散所有被绑在一起的树枝,抽出一根坚硬且不粗不细的树枝,约两米长,接着拿出蝴蝶刀开始把顶端削尖。
他不仅仅削尖的顶端,还在手握的地方刨掉了一圈凹槽,好固定自己的手不会滑掉。
完成後,成品是根看似矛的武器,当然只有模仿到矛的一点七七八八,说难听点,就是丑爆了!
不过丑归丑,好歹有用,简善乐的看着他那只丑矛喜不自禁了一会儿才缓缓爬下悬崖。
在他正要去拿自己的後背包将矛插进去好携带时,他看到了什麽,让空气在一瞬间凝固。
简善脑子动的越快,脸越煞白。
不管经历多少次,似乎都只有这个,让他对恐惧毫无抵抗力。
但随着恐惧而来的,是疑惑。
他看见一张,贴在他後背包上的纸,便条纸。
上头写着——「你明亮的後背包在我们眼中堪比闪光弹,别太感谢我。陆严」
什麽意思,意思清楚又明了。
看到最後,简善差点没把自己撞死!
操!难怪陆严总是能发现自己!他们那黄亮亮的後背包打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
还真是谢天谢地只有陆严看到自己那黄亮亮的身影,虽然说是陆严看到就够糟糕了,但也万幸他还能活到第三天。
陆严能把纸条贴在他的後背包上,代表他在简善睡着时偷偷摸了进来,还给他了张贴心小叮咛,让简善越来越困惑。
陆严是甚麽时候进来的?
简善绞尽脑汁回想,忽然想到他半夜梦到的冰冷的双手,让自己在高烧时不自主靠近的那双......
天啊!他昨天到底在干嘛?!!!!
想到自己主动将发烫的脸贴上去,简善整张脸迅速红透了,彷佛还可以听到他头顶煮沸的特效声。
那只手似乎还伸进自己的衣领里,应该问问陆严到底想干嘛!
简善烦躁的猛抓自己已经够鸟窝的卷毛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想,或许是那张帅脸让他短暂失去了理智,这不是他。
他很清楚,自己上了艘贼船,他也很清楚,既然上了贼船,就要当个成功的海盗。
他更清楚,自己该做甚麽。
他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尼玛的拼死拼活过完最後这尼玛的一天!
简善在下了悬崖後小心翼翼的观察周围,确保没有任何人。
他迅速找到一滩黏稠的烂泥,因为前几天的大雨,泥泞倒是不少,所谓不幸总是伴随着福气,该来的总是会来。
他在那亮黄色的後背包上抹满泥泞。
不久,那闪亮已被深色的烂泥巴给全部覆盖住了,他也顺便在自己的脸与手上抹满泥巴,变成一个完完全全的泥人。
只剩下那双乌瞳闪烁着精光。
忽然,空中传来鸣笛声。
「——请各位玩家注意,这是各位的最後一天,恭喜你们,相信各位以渐入佳境於这个游戏,再来的最後一天,请各位继续撑到第四天黎明,总共是三天游戏,黎明後游戏便结束,将进入安全时期,晨曦一到来,各位将会被返送回安全区。
提醒——各位玩家,今天你们将会被派送一个任务,完成了才能被返送回安全区,否则将会永远留在此游戏场景里。
任务内容是,各位玩家身上都有包牛肉乾,请好好保住你的牛肉乾,牛肉乾袋里有一块晶片,那是你活下去的救命武器。
接下来的任务便是,身上没有牛肉乾晶片的人将会被刽子手与神秘的危险生物视为锁定猎物,没有晶片,你绝对活不到午夜。若晶片弄丢的人,还请你自行寻找,从别的有晶片的人身上抢夺,晶片越多,武器则越多,这将影响接下来的关卡,还请各位玩家认真看待,祝各位好运!」
牛肉乾?
是当初他喂给傻豹子的那个牛肉乾吗?
他立即查看背包里是否有拿包牛肉乾,却忽然怎麽找也找不着!
怎麽回事?他不记得自己有将袋子丢掉啊!
将包内所有东西都倒出来,还真是找不到那包很乡土味的牛肉乾。
简善慌了,他开始绞尽脑汁回想自己是否有跟什麽事情接触。
包包一向是没离开过自己的,从来没......
不对,他的後背包,曾离开过他的身上过。
就在他被陆严拖上悬崖後,背包是放在一旁的!
那个浑蛋到底搜了他多少物品!
简善不能断言就是陆严拿走牛肉乾晶片的,但唯一接触过的人也就只有陆......
等等,在这段时间内,他接触过另外一个人——
那位命在旦夕的少年。
但那时的他受伤了,也没碰过自己的背包,就算碰到了,也不可能........
啊啊!他想起来的!!!
他这个白痴!!!他自己把牛肉乾送上去给少年了!!!就为了那位不知是死是活还跟他顶嘴的臭小鬼!!!!
结果最後根本不干陆严的事,简善莫名的羞愧了一把。
很好,因为自己的脑残,他必须认命的去偷别的玩家的晶片了,好好好,好个屁啊!
他去哪找别的玩家啊!
简善在森林里向左向右的游晃,抓不住个头绪,烦躁的咬咬下唇。
他从未如此不耐烦。
学艺术的,他一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平平淡淡的,暴躁一向不属於他。
但此刻,他无法自拔的感到暴躁。
走了一段路,他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吵闹声。
噢,他又想起来了。
东边有个营地,聚集不少人,看着不像善类。
但他不得不溜进去。
只能说白痴不怕死,就怕被自己笨死。
但现在简善不小心成了那个白痴,所以在要笨死自己之前快点偷一块晶片出来才是上策。
他想都没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必须靠当个贼才能活下去。
嘁,反正贼船都上了,成了个贼似乎也不是没什麽道理!
於是,简善心安理得的展开摸走别人晶片的计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