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時光微涼,你微暖 — 第2章 自閉

真是可怜可笑,那一场像梦一般的痴恋纠缠早就烟消云散,她的心却还是这麽迟钝。因为爱他所付出的代价还不够沉重吗?

擦干脸上的泪水她练习了一下微笑,然後才进屋,她不想亮亮看到自己哭。亮亮却不在屋子里,地上是还在跑动的托马斯小火车,「哢嚓卡擦」绕着环形轨道,单调的仿佛没有尽头。

亮亮不在屋子里,那麽他只会在一个地方,就是隔壁阿菜那里。亮亮很乖,从来不会乱跑,他每天只会做一件事情,就是聚精会神的玩着自己手上的一个啤酒瓶盖。她给他买过很多玩具,洋娃娃,玩具枪,托马斯小火车,可是他从来都不看一眼。这个孩子也不知道怎麽了,自从今年开春去了幼稚园回来,就再也不开口说话,连妈妈都很少叫了,而且会突然歇斯底里的尖叫哭嚎,怎麽也哄不住。

亮亮现在在阿菜那里,如果是平时她是没什麽不放心的,可是今天他们也在那里。如果亮亮突然尖叫哭嚎起来她怎麽办,难道又用抹布把自己涂成黑面包公来掩饰自己,然後再冲过去安抚他?

她正在为难之际,一声尖叫划过耳膜,然後又是一声更高亢更尖锐的叫声,亮亮又发狂了。

方小竹从抽屉里拿出一副黑色粗框平光镜戴上,直奔阿菜那里。她跑过去的时候亮亮已经停止了尖叫,眼睛定定的看着一位留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女人手里的一块怀表,眼珠子随着怀表的左右摆动也一左一右。周围的顾客都投来好奇的目光,阿菜则是用一种惊为天人的目光盯着那中年女人看。

「没事了哦,没事了,你很安全,这里没有人会欺负你,来阿姨这里,阿姨保护你。」女人轻轻的摸着亮亮的头。

亮亮居然破天荒的乖乖听她的话,不但停止了尖叫还乖乖靠进她怀里。

方小竹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慢慢靠近,在离亮亮三步左右的距离停住了,蹲下来柔声说:「亮亮,我是妈妈,是不是想妈妈了,跟妈妈回家。」

女人冲她笑了笑,转过亮亮小小的身子,让他面对着方小竹,然後指着方小竹说:「亮亮乖,去妈妈那里。」

亮亮果然听话,乖乖走到方小竹身边。

「谢谢你,对不起打扰到你,给你添麻烦了。」方小竹真心的说。

女人礼貌的笑了笑,「不用客气」她爱怜的摸了摸亮亮的头「我们院里也有很多这样的孩子,我知道亮亮不是有意的,每一个来自星星的孩子都是小天使。」

「来自星星的孩子?」方小竹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那是什麽意思?」

「自闭症。」女人有些奇怪「难道你不知道吗?这孩子的一系列表现是儿童自闭症的典型表现。」

方小竹只觉得五雷轰顶,女人再说了什麽,林姗姗和江树白什麽时候走的,她都不清楚了,脑子里只有「自闭症」三个字。

亮亮怎麽突然就得了自闭症了呢?不,应该是说亮亮得了自闭症自己却粗心大意的一直没有发觉。

方小竹告诉阿菜,她要带亮亮回东海市去了,她手里攥着那天那个短发女人留给自己的名片,她姓周,是治疗自闭症儿童的专家。

她要带亮亮回东海市去找周医生看病,她也要回去面对自己曾经犯下的一切错误。

方小竹满脸歉意,「真是对不起,我不能再帮你顾修理厂了,害你临时要去找别的工人来也不容易。」她递给他一个信封,里面是一个月的房租的违约赔偿金,後面那个她住了五年的小平房也要退租了。

阿菜没有接过她的信封,皱着眉有些粗鲁的推开她的手「小竹,你这是干什麽?我这个月薪水还没有发给你,你还倒给我钱?」说着抓过她的手把一个厚厚的信封拍在她手上,带着几分怒气「你好好拿着,再推来推去我要翻脸了。修理厂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还有我和阿脯,现在雪山隧道开通了,往来的车也少了,生意不好,我早就想炒你鱿鱼了。」

方小竹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低头笑了起来,心中都是暖意。

这些年多亏有阿菜,他帮了自己太多了,给她找住的地方,给她一份在这修理厂打杂的工作,还把她教成了一等一的汽修师傅。一开始阿菜是喜欢她的她知道,刚来的那一段时间里,他看她的眼神就像中午的太阳,明亮灼热。他对亮亮也好,亮亮刚学会开口说话的时候张口喊了他爸爸,那时候他高兴的跟什麽似的。

可是很快,察觉出苗头的蔡妈妈就来找她促膝长谈,告诉她如果她还想在他们家的修理厂好好干下去就想办法让阿菜死心,他们家虽然不是什麽豪门大户却也是清白人家,是不会接受一个来历不明还带着孩子的「失足少女」。

这些话蔡妈妈不说她也懂,不要说豪门大户,就是普通的再平淡不过的柴米油盐的幸福她都不敢再肖想。

她就是个罪人,一辈子背着心灵的十字架,怎麽能耽误阿菜的幸福。於是她跟阿菜坦白,告诉了他那个故事,求阿菜不要喜欢她,因为她已经承受不起任何一点点打击。

那时候的她只需要一根稻草就能被彻底压垮,她这一辈子都不会肖想幸福了。

阿菜果然止步,这些年陆陆续续也交了几个女朋友。

阿菜开车送他们去镇上搭长途车,走到半路的时候本来熟睡的亮亮醒了,因为找不见他的瓶盖而发疯似的大哭。两个人慌慌张张的打开大包小包的行李,翻了许久才找到那只被摩挲的发亮的啤酒瓶盖。亮亮一看瓶盖就立刻安静下来。

「亮亮,你饿不饿?」方小竹问。

亮亮聚精会神的玩着手里的瓶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半年前的某一天开始,他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眼神再也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过,每天都几乎在玩那只瓶盖。

方小竹递给他一只凤梨包,他没有接,看都没看一眼。小竹已经习以为常,知道他还不饿,於是给他倒了杯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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