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凡那天以身体不舒服的理由早退了。
一回到家,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双手环绕住自己的身体。
其实不是在气哥哥骗她,真正的理由是为甚麽要为了她而做这麽多。
几年前也是,为了自己先天性心脏病,花了爸爸妈妈一大笔钱把她送到国外去动手术,结果手术不但失败,还被告知不知道本身的心脏还能够撑多久…一直以来,她觉得让大家担心的自己有点过分。
就算努力的活下来了,还能够天天笑着面对家人、同学和朋友吗?
她不敢想,怕再想下去自已的眼泪就会再次溃堤。
而她希望活下去,能够继续看着那些熟悉的身影对她微笑,尤其是江赤月。
那种感觉很奇妙,明明才相处过几次,却不知不觉地被吸引。
「六月了,他们快要毕业了…」筱凡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应该,也是喜欢我的吧。
就在那个时候告诉他吧!免得以後说不出口而後悔。
*
那两人被叫到导师室训了一顿後再加一支旷课。
「老师,我是在保健室耶!」江赤月抗议。
「我也是。」平常默不吭声的应天海也顶了一句。
「两个大男人没事跑去保健室乱躺,你们觉得会变成甚麽剧情?」班导狠狠瞪他们一眼。
两人互看,笑了。
「哦~原来老师喜欢那种的喔!」江赤月似笑非笑的看着班导,接下来就自顾自地冲出导师室。
应天海察觉大事不妙,迅速的离开现场,留下他们的班导,眉头皱的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毕业那天晚上你有甚麽活动吗?」离开导师室後,江赤月打破沉默问道。
「我记得我们班好像是要去好乐迪吧?」
「啊!有这回事喔,欸不够意思耶,都没告诉我。」
「你耳朵有问题喔,之前炎风他们有跟你说过啦!」应天海白了他一眼。
「……我就是整个人都有问题,才会去找黑咖啡这种鬼东西啦!」江赤月学班上女同学装可爱的模样,嘟起嘴巴。
「恶烂耶你!我先回去了,慢到的人是小狗。」应天海用力拍了他的背,就往走廊的尽头冲。
「欸,哪有人说走就走啊!」跟前一节的气氛完全不同,或许这两个人都有双重人格吧!
但没有人说过,心里有疙瘩就不能聊天啊!他们是这麽想的。
接下来随着蝉声,慢慢到了毕业那天。
江赤月和应天海一出礼堂之後,就把自己身上所有钮扣都剪掉,还刻意藏在书包里不让人发现。
要不然,接下来的暴动可没完没了。
「赤月学长,你的第二颗钮扣是我的!」
「应天海,纳命来吧!今天我没抢到你的钮扣,我下辈子就不当女生了!」
……同学对不起让你在下辈子无法当女孩了。
那天晚上,他们班的同学都在好乐迪集合,要办毕业趴。
说真的,明明只有班上同学才能还参加,却看到其他班级的女生也凑了进来。
每个人开始狂点歌,明明就未成年还偷带酒来喝。
「欸让我喝喝看。」江赤月抢过酒瓶,直接到在眼前的玻璃杯里,开始大口大口畅饮。等到他喝了半醉之後,就直接倒在包厢的沙发上。
不远处有两个别班混进来的女孩,互使眼色,接着一人接一只手,把半醉的他的手臂直接放在她们肩膀上。
其中一个,就是那天的浓妆学姊。没有看这幕的人,还真以为酒後的江赤月只会左拥一个右抱一个。
事实上,真的很像。
那晚,欧炎风打了通电话问筱凡要不要来参加,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反正他们家离好乐迪也不远,走个五分钟就到了。
应天海跟筱凡和好是一个礼拜前的事,那天他回家後,筱凡在门口等他。
应天海一踏进家门,就看到她拿着一张大字报,上面写着几个字:
对不起我说话太直接了。
他看到之後,轻笑了一下。
之後,两个人又再次开始聊起学校所发生的事,但唯一没有告诉她的,就是江赤月无法回覆她的心意这件事。
*
筱凡冲到欧炎风他们的包厢去,原本想礼貌一点,先敲门後再进去,可是又想给江赤月一个惊喜,所以她直接破门而入。
前脚才刚踏进去,全场就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把焦点放在她身上。
但是,她却把焦点放在眼前拥着两个学姊的江赤月身上。
「……月哥哥,我有话想要跟你说,可以出来一下下吗?」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会听起来在颤抖。
浓妆学姊看戏奏效了,就用撒娇的语气拉着江赤月:「唉呦,不继续陪我们嘛!」,说完来轻轻摇了摇他的手。
接近半醉的江赤月还认得出眼前的人是应筱凡,所以甩开身旁的两个人後,就拉着她出去了。
夏天的夜晚很凉,两人同样也是一前一後的。
「刚刚就想问了,月哥哥有女朋友吗?」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有喔,虽然会嫌自己单身太久,但我在等的就是拥有黑咖啡特质的女孩呢--」他伸了个懒腰。
「那麽我,算是吗?」她朝江赤月淡淡一笑,凉风轻拂她的双马尾,在风中轻轻摆动着。
他楞了一下,没想到她这麽快就切进主题了。
「这个嘛…」他假装思考,想拖延时间。
「一定是对不对!不然月哥哥不会送我回家的,也不会在我回家时轻拍我的头,更不可能背对着我挥手,我都知道喔!那是为了不依恋对吧!」没等他回答,筱凡就开始自顾自地说着。
她满心期待地等着江赤月的回答,原本离江赤月很近的身体却被轻轻推开了。
「筱凡,我对你并没有那种心情喔!」
「咦……什麽?」
「我对筱凡,就像海对你一样,都是妹妹的关爱和照顾而已,可能是你会错意了。」
话说出来时,他觉得自己很假,明明可以直接拒绝的,干嘛还刻意说的那麽好听!
毕竟她是海的妹妹,说话不可以太重,不然她的病……
「月哥哥,开玩笑的对吧?」她的语气带着颤抖。
而江赤月背对她,不希望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但筱凡还是用力的捶打他,啜泣的声音在夜里听起来特别哀愁。
怎麽到头来只有我一个人陷在这个坑洞里。
从捶打声中,江赤月再度转了过来。
「好了,放手。」
「我不要。」
「筱凡听我的,进去吧。」
「我不要我不要!」筱凡摀住耳朵,直接蹲在地上。
「要我再说得清楚一点吗?很好,我对你只有照顾的责任,要讲难听一点的话那叫同情心!」
那一刻,他知道话说出口已经没办法收回了,所以坏人这个角色就让他当到底吧,只要能让筱凡死心。
「既然同情不等於爱情,那你干嘛一直给别人机会,让其他人以为自己…以为自己在你心中是特别的…我这样就像之前在你身旁蹭啊蹭的小白狗一样,很丢脸耶你知不知道!」一瞬间,江赤月彷佛被点中穴道一样,整个人呆滞了一会儿。
那些话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但现在不是反省自己的时候了。
「那我就告诉你最後一个拒绝你的理由,因为你不是黑咖啡!」语毕,他没有想过接下来会发生甚麽。只知道,他永远无法原谅对筱凡说出这些话的自己。
江赤月往反方向走时,没有看她,也没有脸看她。
「月哥哥,我喜欢你喔……原本之前就要告诉你的。」听到这句话时,他停住了脚步,突然有一股冲动想要告诉筱凡,其实你是个好女孩,是我配不上你。
然後,彷佛听到有甚麽东西倒在地上所发出的声响,他下意识地回过了头--
眼前的女孩用力的摀住胸口,脸色难受。
「筱凡!」
凌晨三点四十五分,她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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