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金縷衣 — 第三十二章

二十三,糖瓜粘

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磨豆腐

二十六,去割肉

二十七,宰公鸡

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

三十晚上熬一宿,

大年初一扭一扭。

彷佛有谁在脑子里这般唱着腊月歌,细小软糯地声音是孩童清润的嗓音,略高些的细小女声,让周小珊缓缓睁开眼,望着承尘久久无动作,思绪不禁混乱了起来。

她知道,唱的那个是小时候的周小珊,那听起来欢快地声音是那麽幸福,为什麽最後却落得这般地下场?

是了,第一个破坏原主活泼个性的就是周俊文,那个应该疼她护她的父亲,为了个女人,只想当个骑在亲妹身上的人渣――她最近太忙了,忙到忘了注意这个大人渣的事情……暂时扳不倒他,给他添堵的事又怎麽可以少呢?

可问题来了,他一个只好女色又无官职的人,有什麽可以帮忙添他的堵?

女色,要女色就需银子……

腊八一过,接下来就要迎接过年了,昨天她才知晓原主的生日为元日,距离及笄之日愈发短了。既然就要过年了,那麽用钱的地方肯定很多,府里开销一向是亲娘在把持着,她穿来至今不曾问过这些事,所以她也着实不知大人渣手中究竟有多少银两和生意……

「嫣红。」

天未亮,屋内油灯已熄,寒冷地内屋忽地响起这一声,惊得睡於外室的嫣红立即惊醒,还未来得及穿衣先披了厚袄子起身,点了盏油灯拿好越过屏风进来,一眼就见自家姑娘已经坐起身掀了帐帷一边,偏偏姑娘肩上还没披个外衣,急得嫣红疾步走来,将油灯放於一旁桌几就要去拿厚衣来――

「不急,我先问你件事,你把你的衣裳穿好了。」靠着大迎枕,身下地龙还烧得暖呼,周小珊一点也不冷,不过那帐帷一掀才知屋里渐渐冷了些,怕嫣红着了凉先如此吩咐。「屋里怎麽冷了?不是说不要断火吗?」明明床下还热的呀。

嫣红听了吩咐立即把厚袄子给穿好了,又听见自家姑娘的话不禁笑了,「姑娘睡的是炕床呢,可不是别处的架子床,有炭火在底下不断烧着,姑娘这床里头自然热乎,可外头就只有银炭烧在盆子里,熄了自然冷了。」

周小珊微微皱下眉头,「做什麽不让人烧着地龙?」

嫣红知晓自家姑娘怕自己冷着,对於姑娘愈来愈体贴的方式不禁轻笑,「姑娘别担心奴婢冷着,奴婢至少还有习武身子自然结实些。姑娘要问奴婢什麽事?」

「你先坐,我有事要问。」

嫣红拉来一旁的绣墩坐在上头,静静望着刚睡醒的姑娘,虽说一旁的油灯不大亮,却能看清姑娘的容颜,这愈来愈美的容貌得到皇子们的青睐着实不好,如果到时邵大人当真如姑娘所说出了事,难道姑娘当真要……

「侯爷最近在忙些什麽?」

「侯爷?」嫣红纳闷地重覆,停顿了半晌才道:「姑娘,侯爷最近因为天冷几乎都待在府里。」

周小珊扬眉,「府里?就他一人?」

嫣红有些尴尬地讪讪道:「书房……多了两个绝色美婢,听说是礼部侍郎大人所赠。」

「礼部侍郎……郭玄的父亲呀……」是了,她怎麽忘了那该死的登徒子?虽说她害他伤了手臂,可瞧瞧他那个爹都做了什麽丑事,先是收了女人当做儿子的赔偿费,现在又送――「无缘无故为何送美婢?」

虽说女儿关心父亲,但自家姑娘这种关心法等同夫人的模样,此时真让嫣红心中着实觉得怪异万分。「说是感谢侯爷帮忙处理了一件小事。」

「一个没官职的人居然能帮一个有官职的人?那麽是不是代表这件小事是有官职的人不能去做的?」周小珊喃喃推敲,最後得了个结论,「你有空时去仔细探探究竟是帮了什麽小事,还有,最好能把那两位美婢的容貌给记着,回来再与我说说她们的长相,最重要的是,她们来时的身家都要调查清楚――对了,我一直都没问过你和奼紫,你们两个分明待在内院怎麽帮我打听外院的事?」她现在简直是一点错处都不能犯下,谁知会不会有谁在盯着自己?

提到外院打听的人,嫣红又一时有些不自在道:「我和姊姊几乎都交由老陈去做,毕竟他算是那些人的连络人……」

所谓的「那些人」八成是指邵鸩的人,一提到这男人她当真不明白此人意欲为何?

「嫣红,你说,邵大人究竟是为什麽要招惹我?」周小珊一直都不把奼紫嫣红当奴婢看,她觉得,这两位被训练得几乎算得上为周小珊而活了,所以她根本不觉她们两人会背叛自己――反而是她觉得,自己最後才是会背叛她们对自己的信任,不是她有意要如此寒人心,而是将来的事在无法预知的情况下,出了事,她首要保的是自己。

对於自家姑娘愿意以朋友语气询问自己,嫣红表示心中很是激动不已,不过,话的内容又太过逾矩,所以她此时有些为难:「姑娘,奴婢也不知道。」

周小珊一时浅笑点头,「嗯,你去忙吧,我还想躺一躺。」

周小珊一躺下,嫣红便将帐帷放下离开。

离及笄的日子不多了,如果真如邵鸩信誓旦旦所说皇帝的病重是真,那麽,她是不是该再见律王一面和他谈谈这里头的交易呢?

这厢周小珊想到自己是否要与律王,那厢律王府的主屋里头也有些许动静。

律王睁眼的瞬间,从小照顾自己的内侍王勉也同样立於床侧,挂起纱帐後先是奉上一杯温水递於坐起身子的律王手中,静候伫於一旁默默等待。

尽管屋内很暖,但那湿冷的空气如往常般骚扰着律王,不同的是,以往要因此咳个不停的人今日却没了这份应该,一想到自己是因为那位周姑娘亲自泡出的饮品而治好时,唇角不禁淡淡勾起,却又因想起她的荒唐言论而冷下。

将喝光的茶盏递还给王勉後,律王迳自起身穿衣穿鞋,然候在王勉的侍奉下梳洗一番,等一盏茶之後,身着藏青色直裰、腰间系着宽黑带、黑发以玉簪插好,那平时在外人看来病弱不堪的律王,转瞬间成了个拥有成熟气息且健康地男子,要是这副模样被他其他兄弟见着恐怕就成了靶子。

坐於靠窗太师椅,律王先是开了一点隙缝,望了望外头飘着大雪的景观,那徐徐冷风不停吹抚而来竟无一不适……

「周姑娘的偏方倒是好用。」咳嗽咳久了不是病也成病,当初中毒解完後的健康,皆因这久咳不治的病症再度成了众人眼中的病殃子,他装病装得都快忘了好好地、红润地站於人前是什麽感觉,偏偏那天喝了她的偏方,竟忽然觉得自己终於康健,那份突如其来地错觉,令当时的自己对她有片刻好感――如果她没把遮羞布给撕开的话。

父皇觊觎定远侯夫人的事,其实已经算得上满朝皆知,只是,胆敢在皇室成员面前如此直言不讳的人,却是身为她女儿的周小珊。他明明与她不过几天不见,却依然能记起她面对自己的所有情神情,什麽表情皆有些独独没有爱慕。

知道他的身份後她的表现像是挖到宝藏,她把他当做一个拥有权力的男子,还大言不惭地说要换皇帝,而那言下之意是挑明要他继位,要换做是一般人他早就甩手走人,偏偏她的身份让她有此资格如是道――她是父皇为皇子们定下的媳妇。

她说要换皇帝纯粹只为了父皇的奢望,却没提起她自己的婚事――照理说,娶一个不爱慕自己却有身份地位的妻子,於他来说不算什麽困难,巧的是,他看上的媳妇却也是旁人中意的妻子。

那天周小珊离开後,邵鸩却独自一人到来,见着他的第一句话就是――

「周小珊是我未来的妻子。」

律王正因周小珊的话感觉头痛不已,这会儿忽然冒出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说这话,律王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唤人来换杯热茶来压惊,所以,本来站着见人的律王吩咐王勉後,就走回原位坐下,同时间,邵宰相也跟随而来,当他坐於适才周小珊坐的位置,律王睇了一眼後,心中觉得很……不舒服,好像周姑娘真的和此人有什麽一样。

两个男人面对面坐好,律王先是看着对面一袭黑貂大氅的邵鸩说:「邵大人此言何意?」

邵鸩面上不如以往在朝中见着般温和,似乎有些不经意地烦躁,那冷漠地神情让律王心中觉得,这个戾气甚重的冷面男子,或许才是真正的邵鸩。

「王爷,明人不说暗话。您与雍王前後见了小珊,全都是因为她的及笄快到了,不瞒王爷,我不愿小珊嫁给你们两位任一人――尤其是皇帝还活着的时候。」

提到父皇,律王本来还算平静地面容立时变了。平日装做病态地容貌,此时皆因那锐利审视地目光而有所不同。「邵大人这话本王不明白。」一个两个都跑来他面前说他父皇的不是,周姑娘就算了,她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自己自然不会与她计较,可邵鸩却是离他父皇最近的重臣,如此贬低自己的主子,他一个臣下也不觉愧疚?

邵鸩读懂了律王眼中的愤怒而无声轻笑,笑意却未达眼中半分,反倒里头的冰寒比之律王还更甚许多。

「王爷,我虽不明白小珊同意见王爷的用意,但我猜,那丫头怕是有了自己荒唐的打算,我不管那丫头和王爷提了什麽说了什麽,我只希望王爷记住一件事,她是我要娶回家的女子,我不会让她嫁入皇家,如果王爷执意要娶她为妻,那可以试试我的手段。」

门开了,律王眯起的厉眼直直盯着对方,心中着实不明白对面的邵鸩怎敢如此大言不惭?还有,那个一向小心谨慎不陷入皇储之争的宰相大人,何以此时如此咄咄逼人又胜卷在握?

王勉放下茶盏後便躬身退出去,屋内顿时寂静起来,过了许久,律王终是伸手喝了一口热茶後才启口:「你欲为何?」

「听说陛下近日病重,连皇后都不得见。」

律王放茶盏的手势顿了顿,本来低垂的视线忽地抬起,却见邵鸩侧着脸看向外头,那副专注又无声的面容,才是平日立於众臣之前的邵宰相,偏偏,也是这般地神情,让律王没办法忽视他此话的用意。

皇后与父皇感情甚笃,虽然为了牵制朝臣纳了不少官家女子,但皇后的位置从没变动过半分,别说变动,此女很明白自己的身份,哪怕出手教训哪位嫔妃都不会有她半分关系,可惜的是,皇后却没生过孩子,或许,这才是父皇不动她的主因。

「就算如此,邵宰相要一手遮天也不是易事。」父皇病重,皇后不得见,宫里还有个太后。

邵鸩冷笑勾唇,「王爷可是指太后?她老人家当年最恨的,就是勾得皇帝要蛾皇女英共侍一夫的周夫人,要让她老人家知晓陛下还没死心,你说,太后会如何?」

律王的眉头顿时紧紧蹙了起来。不得不说,邵宰相这步棋当真走得很好,其实,别说太后了,据闻皇后也与姚贵妃很不对盘,但之所以没闹到台面上的主因,却是因为父皇心心念念的周夫人未能进宫的原因,尤其是,父皇总是透过贵妃在念着另一人,皇后倒是乐在心头看贵妃笑话,自然就不会多刁难贵妃。

想明白这些破事,律王松了眉心淡淡问:「邵大人何不直接把来意给说明了?」只为了申明周小珊是他邵鸩的女人?岂不可笑。

邵鸩终於转回脑袋看向律王,「除夕那夜发难,於王爷来说不是难事吧!」

伴随此话,律王感觉自己的额际皆冒了青筋,一手放於茶盏之上都略略抖动,直等他冷静下来才问:「何以见得?」

「南山山洞里的兵器打造应该都完成了吧。」

此话一出,隐於角落不见人影之处传出「唰唰」声响,同时间,不见邵鸩有何动作,却伸手倒出两枚沾着剧毒的银针,这俐落的动作没让律王变脸,倒让那眼睁睁瞧见一名文官接下自己暗器的暗卫大骇。

邵鸩先是睇了眼那对上目光的暗卫,等对方把头低下後才看向面不改色的律王,对於此人的表现他很满意,毕竟,目前这位是他将来要奉侍的皇帝。

律王自然也接收到邵鸩眼中满意的情绪,心里确实反感他这等作派,但他适才露了这麽一手,倒让自己刮目相看,因为,外人都觉律王该是最喜文官。

殊不知,中毒之後的他练过武後才觉,文官无法近身自保的情况下,武官才能好好保护自己,再者,自己本身文学就颇足,加上练了武後更觉,能够文武双全的官员才是自己心中的臣属,至少,他不用担心一个好的官员因无自保能力死於敌人之中,十年寒窗苦读还没奉献给朝廷就死了,当真麻烦得紧。

思索了半晌,律王先是审视对面邵鸩面上神情,脑中不禁浮现适才坐於对面的周小珊……

「你要帮本王的原因,只是为了让周姑娘不嫁入皇家?」尽管自己一直养精蓄锐於府中,但不代表自己消息不灵通,邵宰相出了名不站队,而且,当年众臣皆上奏折恳请父皇立太子,父皇却已身子康健为由不愿立储,其中幕後推手就有此人……现在这人却表示自己能当皇帝――他对周小珊当真如此重视?

邵鸩却因为律王的话笑了,「王爷,陛下现已病重,如果要拟旨赐婚,微臣斗胆说句冒天下之大不韪,微臣也会、也能这麽做,但微臣之所以不这麽做,便是笃定王爷能帮助微臣不用这般麻烦,毕竟,国丧之下,暂时不能嫁娶的。」

明明此人说话的声音很轻很随和,可那内容却令律王头皮发麻,因为在他眼中,邵鸩根本就是为了周小珊而疯魔了,不过,有把柄在手中就不足为惧。

「那麽,到时还望邵大人帮忙了。」律王心中下了决定迳自露出微笑道。

「好说。」邵鸩同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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