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珊听明白他那未出口的话不禁翻白眼,「谁会特地跑来找打呀,那是刚好。我呢,其实是想和你说,这几天我娘也不知为何一再提起我快及笄的事情,她一提及笄的事我脑子里就想到嫁人的事,所以我――」
「小珊,对不起。」邵临风有些慌张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差点撞到桌上打翻那治咳的偏方。
周小珊老早就猜到邵临风可能的动作里八成也有这个,所以她依然很冷静端坐於椅上,欣赏他略微苍白以及不打自招的心思,欣赏完了却见他还是紧抿双唇似在决定什麽重大想法不禁缓缓道:「你可曾想过,娶了我,见着他的机会就变得多了?」
邵临风霎脸色如血流倒流而下,一脸的不可置信看着脸上毫无特殊反应的周小珊,心脏跳得像是失控的马车,那难受的压迫感令他的呼吸有些喘不过来,最後是在一个略微带些薄荷味的帕子下缓过气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失态地靠着她的肩头,吓得他差点跳起来――如果周小珊没先压住他胸口的话。
「冷静,你也不怕一起来把我的下巴给撞歪了,到时候真是满身是嘴都说不清还必须负起责任娶我,那可得不偿失了。」
不知为何,听周小珊说到「得不偿失」四个字时,邵临风却笑了出来,一时间,原先的弩张剑拔霎时转换成平静的安逸,直到邵临风的呼吸终於缓过来後,周小珊这才收回帕子退回原先的椅上坐下。
「你是何时知道的?」想了半会儿,邵临风终是忍不住问。
「你是何时瞒我的?」停顿半晌,周小珊这才反问道。
邵临风怔怔地望向窗外的风景,只要想到自己初见周耀宗那灿烂笑容时的自己,他便不禁苦笑道:「我第一次见你大哥在我十岁的时候,那时的你……八岁吧。」
他喜欢小人渣七年就同样瞒了原主七年,所以他完全不晓得原主喜欢他七年,唉,感情这件事儿当真伤人的很。
周小珊想了想又说:「刚刚和你说你娶我会见到他其实不大对,我也不瞒你,前些天他为了一件脏事对我下狠手,当时我人已经算没救了,但不知为何又活过来了,也因为这事,我利用上街那件事狠狠告了他一状,他昨天被打得皮开肉绽,今早清晨被送去庄子上,你要见他就要去郊外的庄子了。」
邵临风忽地起身匆匆来到周小珊面前,「他下狠手?他打你哪儿了?」
听出他声音里的着急是对她的关心,心中不无感叹这样的男子却是个好龙阳的……
伸手指了指後脑勺,周小珊瞧见他面色又白了白,继而摇头坐於她的对面,失神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都瞧见他做了什麽了?」
周小珊听了这话不禁皱眉,「难道你也知道?」
邵临风顿时神色有些不自然道:「亲眼见过几次。」
周小珊听得惊觉自己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她觉得那画面见到都可以害她吃不下饭好几天,他居然见过几次还能不小心表现心中的爱意……这人心智真是强大呀!
「呃……尽管如此,你对他还是……」周小珊觉得这话实在太艰难说出,可对於如此温润如玉的男子,她觉得自己应该问清楚,此时她惊觉自己根本是把邵临风当做曾听说过的「蓝颜知己」,而这样的男性也是她愿意嫁人的对象,不为别的,只因自己的心可以好好抓在手中不被伤害,情字是最伤人的,她实在敬谢不敏。
邵临风听到这儿不禁低下头,耳朵瞬间红了起来,看得周小珊只觉得,人生真是太不公平,好不容易能遇到如此像白马王子的男子却是个龙阳,唉。
「好吧,我也只是来问问你的意思,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至於我大哥的事,你自己再找个时间去看他吧。我先走了。」
周小珊欲走,邵临风却先她一步起身道:「等等,我有话问你。」
「嗯?」
「那匕首……你是哪来的?」邵临风愈想愈觉那天瞧见她手中匕首的熟悉感太盛,好似那东西本来应该是他身边所有的。
周小珊从衣袖里又滑出那把匕首,「我也不清楚,那天从鬼门关爬回来时,这匕首就放在枕头底下藏着,我是见它刚好可以塞进衣袖里才带着的,怎麽,你认得它呀?」原主那般懦弱的人竟然会有这种东西,本身就人颇为疑惑的,但她又不是原主,自然以为这是原主本来的东西,现在听邵临风这样一讲她也觉得纳闷了,原主怎麽会有这把锋利又开过刃的东西?
邵临风接过周小珊的匕首仔细看了看,然候在剑柄最下角找着了那专属的刻印而愣神,直到被周小珊拍了拍才回神说:「小珊,你怎麽会有我父亲从不离身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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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珊直到走出邵家时脑子里都想不明白,为何原主会有邵大人从不离身的匕首,毕竟,两人相差的年纪几乎是邵临风目前的年纪了,那啥,忘年之交应该也是指同性之间吧,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能遇见外男的次数已经够少了,怎可能就与当朝的宰相大人有了……认识?
况且,如果真是所谓的忘年之交,刚才见过的人怎麽对她一点表示都没有?
手指不禁轻抚衣袖的剑柄,这剑柄很是圆滑,原本以为是它故意做成如此,现在听邵临风提起「从不离身」四个字後,她倒觉得它的圆滑是因为其主人喜好它而天天把玩於手中的缘故,那这更加复杂化了。
周小珊顶着一张右颊肿起的馒头脸,就在自家门房瞪大眼之下进府,同时接获消息的周夫人倒是领着一夥人匆匆走来,那环佩叮叮声响倒是扰到周小珊的思绪,等她抬头听见一叠迭地抽气声时,才看见她的亲娘脸色犹如欲吃人的狰狞妖怪朝自己奔来,那骇人不已的神情真把周小珊吓得够呛。
周夫人伸手固定住女儿的脑袋仔细於阳光下查看伤势,然候才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柳茹那贱人!我要不把她给整死了我就不姓周!」
一时间,四周寂静无声,直到周小珊眨巴下眼睛,伸手握住她娘亲气得哆嗦不己的手腕时才说:「娘,您本来就不姓周。」气昏头了吗?看样子这一位亲娘当初是真不知自己亲儿对亲女做了什麽事,呼,那小小的心结终於可以解开了。
「噗哧」一声,周夫人自己笑了出来,「哎哟,瞧我,气得糊涂了。」先是摇摇头才对周小珊道:「好了,你也累了,先回屋里休息吧。」
周夫人拍拍她的手臂後才又带着一夥人出府去了,而呆愣於原地的周小珊眨眨眼睛忽然问身後的奼紫,「奼紫,娘亲这是去哪儿?」
「回姑娘的话,夫人许久不曾回荣国公府了。」
不知想了什麽,周小珊面色有些古怪道:「呃……不会是去诉苦吧。」她说过,有什麽主子就有什麽下人,老萧可以大清早来她面前哭诉,那她猜想自家娘亲八成也是准备去荣国公面前哭了,嗯……是不是闹得有些大了?
「哎呀,姊姊的脸这是怎麽了?」那柔弱的嗓音忽然冒出来问。
周小珊顶着右颊转头看去,就见那穿得一身扶柳之姿的周芙,装得好似很担忧的神情,偏偏眼里又明显昭示赤裸裸地快意,看得周小珊原本快睡着的战斗力又重新苏醒过来。
就见周小珊缓步走向周芙,周芙虽然心里害怕,但只要想到她把大少爷给弄出府,自己就觉底气又足了一点反倒也跟着迈步向前。
等两女停下脚步彼此之间几乎没啥空间能再塞个人,而自家的丫鬟都识相退於几步後,周小珊才小声启口:「怎麽,没男人给你骚痒就忍耐不了了?要不,我让人把你送去给郭玄玩玩?毕竟他伤的是手可不是下面,帮你骚痒还是可以的。」
此话一出,周芙全身的血液刹那间皆倒流於下,那嘴唇哆嗦个不停,惊骇的神色像见到鬼般看着面前巧笑倩兮的周小珊,虽说那肿红的右颊实在难看,但那对冰如寒潭的利眸却看得她浑身发抖,心中的惊愕与诧异皆不能显示她此时的心情。
「周芙,你要觉得有把柄被我握於手中,大可去与你那位同样有心计的姨娘好好商量,看能不能一举将我成功给拿下,不过,我要奉劝你一句话,你只有一次一击必中的机会,要不然,只要留我半口气,我都能让你生不如死,而且,还带上你那位好姨娘,装小家碧玉装这麽久,难道都不累吗?」
周小珊的声音极轻,听在周芙耳里却如地狱般刺人,吓得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身後的丫鬟惊呼一声立即赶来扶,而周小珊却是转头就走看都不再看地上人一眼,所以她没见到周芙的愤恨与不甘和那满满地……怨毒。
而早已转进自己孤芳院的周小珊在此时才听见奼紫道:「姑娘,何必与那种人计较而失了身份。」在她眼里,大姑娘比二姑娘高贵不知多少去,为什麽要纡尊降贵来威胁二姑娘什麽?这不是自降身价吗?
「奼紫,蚊子再小也会吸血,你不能因为牠吸的量不多就不重视牠,总不能等牠吸得我毫无招架之力才来对付她吧?」
周小珊有些无奈,她从来就不是那种清高如仙子的女子,自认自己最是计仇又小心眼,之所以不动周芙是因为她还没出手,但现在她一个庶女,都敢跑来她这个嫡女面前来嘲笑自己了,那麽,她还有必要维持那清高的面容吗?
清高对上感情是好东西,因为她不屑和妾室通房争那没用的宠,但也很可能因为清高败在争宠上头,所以,她还是乖乖当个俗人就好,她可不是小龙女喝露水就可以活下去。
「哪里有蚊子?奴婢去打。」嫣红一迎出来就听了这句不禁问。
周小珊笑了笑,一手指向西院道:「蚊子在那儿,不等牠自己飞出来,你想打还要看时机。」
这一指,嫣红也明白过来了,本来想笑却看见自家姑娘的那馒头脸颊时刹那臭了,这瞬间的表情变化反倒看得周小珊乐了。
「嫣红,你与奼紫两人不愧是姊妹,你姊姊是冒寒气;你是一张脸臭得像有人欠你钱似的,不要紧的,你家姑娘我只是太过记仇,这会儿终於有机会了,自然要好好报复回去才是,你没听见夫人出府了吗?」周小珊边说边坐上美人榻,说了太多话,刚才不疼的脸颊又痛了起来,一时那淡然的脸色略微不好看。
奼紫自然察觉了,拉着欲要说话的嫣红道:「姑娘先休息。」
周小珊点头後就一个人待在内屋里,拿出衣袖里的匕首时不禁看得仔细,心中不无猜想:邵大人会有这样的东西又如此爱重,难道这是邵大人心爱女子的东西?又或许,儿子好龙阳,老子也有这样的癖好?嗯……这机率不是没有,只是,为何她就是觉得那位帅得让她心里哇哇叫的邵大人绝不是龙阳呢?
最重要的是,你说一个大人会在什麽时机把一把匕首给个女娃儿?
要说是给男孩还有可能是男孩喜欢,但原主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吧,脑子里的记忆全都是她大家闺秀的内宅表现,了不起就是见着她父亲时缩着身子避开――
眼光忽地一闪!
原来的周小珊为什麽会那麽怕定远侯?
记忆里的定远侯可没对这个女儿动过手,那麽,一个人在没被打过的情况下,何以会害怕这麽一个人?譬如说:把柄!
原主肯定看见定远侯背着人前做了什麽不可告人之事!
周小珊想到这点眼睛都亮了起来,但眼皮忽然变得颇重也是事实,也好,补个眠呀,实在太忙了啊……
安静一会儿的内屋不一会儿门被人悄悄推开,一个无声踏入的男靴缓缓来到周小珊的榻前,在瞧见那肿得吓人的右颊时,男子侧手攥得紧紧的,却忽然弯腰低首亲吻了那肿胀的右颊,那轻如羽毛的接触没惊动周小珊半分,男子爱怜地巡视她的眉眼一会儿才离开。
殊不知,那应该熟睡的周小珊却缓缓睁开眼,伸手轻触肿胀的颊边不禁纳闷,原主原来也有桃花的呀,刚刚鼻尖的味道很像一种西域里的香料,想到西域就会想起那天上戏风楼前感受到的目光,她记得那角落坐的都是西域服饰的外地人……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