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獵人 在水一方 — 第四十章 前世X悲鳴X今生

女子并不知道身体腐烂破碎的自己,或该说身为冬.富力士的她,正遭遇哪些处境。眼前的景致,是她最深古且鲜少回想的记忆。上辈子的她,是个名为阿伊蕾特的四分之一混血精灵。父亲是人类勇士,母亲是半精灵药剂师,虽说父母极力呵护她成长,但仍在阿伊蕾特十岁那年,死於黑暗与光明之间的征战下。自那之後,阿伊蕾特便开始颠沛流离、受尽歧视排斥的生活。

「阿伊蕾特的寓意,是黎明最璀璨美丽的晨曦之光。」当她询问母亲,自己的名字有何涵义时,美丽温柔的女子这般回答:「我可爱善良的孩子,记住黑暗终会远离,希望之光将伴随黎明破晓到来。」母亲,黑暗始终垄罩着我,一刻也未曾离开。年幼且手无缚鸡之力的她,被精灵们歧视拒绝,被人类当玩物欺辱强暴,至死也未曾见过希望。

曾经,阿伊蕾特深爱过一人。那是个温文儒雅的人类魔导师,睿智柔情的英俊男人,喜欢她名字的寓意。她为男人咏唱精灵一族的歌谣,用『源於爱的晨光』给予他无尽力量与祝福,可一往情深的下场,是被男人利用禁术抽光体内的精灵血脉。这麽强大神奇的力量,你留着简直是浪费,一个任人骑玩的妓女,只要乖乖张开腿就好。听说恶魔们喜欢经验丰富的女人,不如就送你去吧!

瞧,这就是人类。自私又残忍的物种,极度自以为是却又愚不可及。男人无法驾驭精灵血脉,被禁术反噬而死,那四分之一的血脉又回到阿伊蕾特身上。接下来,男人的未婚妻开始派人追杀她。原来男人有深爱的未婚妻,还是个大贵族的独生女,自己只是野心下的牺牲品罢了。为了躲避无止尽的追杀,阿伊蕾特躲藏到危机四伏的深山密林中,植物与各类魔兽是她最信赖的存在。

血腥残酷的战争,终究延烧到偏远的密林。光明背水一战,各种族暂且抛开成见厌恶,组成联军共同对抗黑暗势力。阿伊蕾特自然被徵招入队,毕竟她是个拥有高级刺客与中级药剂师双重身份的人才,联军当然不会放她离开。最後,她死在暗精灵大祭司的诅咒下。倒在精灵一族那株神圣美丽,象徵万物初始的生命树前,泪水自阿伊蕾特那双美丽的翠绿杏眸,徐徐滑落她精致的脸庞。

受尽折磨苦难的一生,是如此的短暂悲伤,就这麽结束也好。阿伊蕾特闭上双眸,任由黑暗冰冷吞噬自己,她很快…就能去见父亲和母亲了。一股无力绝望,恍若来自灵魂深处的悲鸣,倏然间包围住她。阿伊蕾特困惑的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灰黯间带,唯有死寂与孤独陪伴着她。远方似是有人在呼喊,但阿伊蕾特听不清晰,甚是感到厌烦不耐。

「我美丽善良的孩子,为何不去回应呢?」灰黯中,有道温柔舒服的中性嗓音响起:「你不喜欢吗?」阿伊蕾特满是戒备的询问:「你是谁?」「我希望是你的指引者,阿伊蕾特。」中性嗓音语气柔和的说:「你不该将自己囚困在此,让好多人伤心欲绝,想想自己遗忘了什麽。」「不必了。」阿伊蕾特摇摇头,她实在是心力交瘁:「这里很好。」

「生与死的交界,灵魂永不得超生。这真是你想要的吗?」「就这样一个人腐烂,是最适合我的结局。」或许她真的忘记什麽,但内心那股无力疲倦,让阿伊蕾特下意识回应:「黑暗是最适合我的世界。」只要拒绝接受,就不会受伤。重新躺回灰黯之中,阿伊蕾特闭上毫无光彩的双眸,虽说这样见不到父母亲,但有他们有彼此陪伴,想必不会太过寂寞。

别放弃我,求求你。别死,活下去,和我一起活下去。是真的,我是真的想要你,我是真的爱你啊!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对方的语气死板平寂,乍听之下毫无任何感情,可阿伊蕾特却感觉出无尽的悲伤与懊悔。好像有些熟悉,却又有着莫名排斥与厌恶,女子皱了皱眉,最後决定不去搭理这个男人。之前被欺骗利用个彻底,使阿伊蕾特不愿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男人。

「冬…不…别死…」无论伊尔谜如何呼唤,怀中女子的气息,仍缓慢的微弱沉寂。食人花猛力扯拉冬的心脏,试图挽留一抹温度,可却毫无效用。没救了…小杰跪在那早被绝毒,侵蚀腐化到看不出样貌的女子前嚎啕大哭,奇犽的神情是恍惚且不可置信,来不及了吗?是啊…根本来不及,就像旅团用念线的女人所说,能留个人型屍体就该庆幸了。

金将脸埋在双手中,良久後,才起身走到伊尔谜面前:「把我的妹妹还给我,我要带她回鲸鱼岛。」那是冬的家,她真正的家,而不是枯枯戮山或卡其特古丛林。啊…还有米特,他的堂妹能承受住这个打击吗?开战前,米特还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好好保护孩子们和冬。杀手怎样也不肯松手,那双死寂空洞的黑眼,竟流露一抹癫狂:「冬是我的。就算死,也是我一个人的。」「你这王八…」

「…咏歌吧…孩子…」从未听过的温柔中性嗓音,突然在俊秀青年的脑海中响起:「她只是迷了路,需要有人牵引她找到光明。如同她为你咏唱那般,吟诵那首歌,晨曦的灵魂将归回你的怀抱。」「你是谁?」「希望晨曦能快乐的存在,同时也是她的父母亲。」「我不会那种语言。」「别慌,我会教导你。」柔和悦耳的声响方落,伊尔谜发现自己竟是能理解,冬曾唱过的语言及歌曲含意。

现下也顾不得对方是谁,和他真正的用意为何,把冬扯回来才是首要目标。杀手微皱了皱眉,接着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开始吟诵那首精灵赞歌:「这并非终点,而是旅程的初起。只是你须牢记…」见鬼的,伊尔谜什麽时候学会这种语言?男人毫无起伏的腔调,硬是让原本古老隽永且低婉柔情的歌曲,变得像在替女子送葬吊丧。

「…相信爱能治癒一切,带着你平安归航,返回我的怀抱。」相信爱吗?青年歛下漆黑无神的大眼,他也没多少把握,让冬重新回到他的怀中。不停的吟诵歌词一遍又一遍,距离属於揍敌客领地的枯枯戮山,尚有一段距离。伊尔谜只能孤注一掷的尝试,希望能如那怪异存在所言,女子的灵魂终会归航。察觉出自家大哥隐约的情绪,奇犽压住小杰,示意好友等待奇蹟。

是谁?是谁在唱歌?阿伊蕾特从灰黯中坐起身,很是困惑的望向声音来源。其实也称不上吟唱,说是报丧还差不多。女子对背诵者起了几分兴趣,能将美丽优雅的古精灵语念得这般死板,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站起身朝音源慢慢走去,阿伊蕾特看着一名女婴诞生,被命名为冬.富力士。冬…很熟悉的名字,女子拧紧眉宇,脚步微微停顿下来。她是该继续看完?还是退回灰黯?

「美丽的孩子,去看看吧!」中性柔美的悦耳嗓音,鼓励女子迈开步伐:「等看完一切,再决定也不迟。」「……」是没什麽损失,阿伊蕾特抿了抿唇,後选择踏入光影之间。猎人世界、金、魔兽之森、小杰、奇犽…繁杂纷乱的记忆逐渐回拢,阿伊蕾特,或该称之为冬的女子,唇角微微弯起一抹无奈忧伤的浅笑。难怪她总觉得,有股莫名熟悉的厌恶感,死缠着自己不放。

伊尔谜那家伙,连死都不放过她。可是来不及了,她定下的制约与誓约,注定让她永远飘荡在生死交界之地,无法归航。身後倏然出现温暖绚烂的光芒,冬诧异的回过身,随後瞪大翠绿杏眸,语气里尽是不可置信:「不可能…」「我美丽的晨曦,好好活下去。」繁载银光闪烁,且充满生命气息的茂密耸天大树,发出温柔的中性声音:「接下来的旅程,你要勇敢的继续走完。」

「母树…怎麽会…」「辛苦善良的孩子,总是让我心疼。」翠绿茂盛的美丽枝桠,轻轻拂过女子的脸庞:「所以我偷偷给予你祝福,但现在,必须相互抵销才行。那孩子,是发自内心的爱着你,只是他不知该如何表达罢了。阿伊蕾特,去成为他黑暗中的晨曦。」冬仍是犹疑不安:「但我…」「别怕,你并不孤独。」灰黯逐渐透进光线,生命树的庞大身影开始淡去:「回到他的怀抱吧…」

杀手怀中的女子,胸口突然出现极细微的起伏,令孩子们惊喜的大喊:「姑姑!听的到吗?撑下去,别放弃啊!」谢天谢地,伊尔谜终於停止他那跟吊丧没两样的朗诵,冬在陷入昏迷前,脑海只闪过这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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