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吉。」
「是，店长……店长？」纲吉停下擦桌子的动作，略微诧异的回头望着店长那张没有笑容的脸。
那是第一次没有在店长脸上看到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严肃的有些威压感渗出。
……说起来他都来打工一个多礼拜了，这还是第一次从店长身上感受到「Boss」的威严……
「纲吉，我们现在面临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店长交叠着双手坐在椅子上，露出那种公司大老板谈判时最喜欢用的翘腿姿势，搭上那难得严肃的表情显得有那麽些正经帅气。
纲吉有些紧张的缩了缩脖子，「请问是什麽问题？」
「这问题严重到关系着这家咖啡馆的生计！」店长加重语气的说道，看到纲吉那蹙眉显得有些紧张等待他发话的神色，压低了嗓子，「这个问题就是──」
「是……」紧张的吞口水。
「小诺诺他居然要离开二个月去留学！这样子我们的咖啡怎麽办！」
纲吉一怔，「诺罗洛前辈还是学生？」他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会儿从喊完问题之後便原形毕露的店长颓着肩膀，下巴抵在吧台上，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他本来就是学生啊，义大利一流前十大的菁英分子呢～可是居然被老师推荐去国外做暑期交换生！」话锋一转又变得有些气愤，「他怎麽能丢下我们呢！咖啡馆没人会泡咖啡这样行吗！？」
「当然不行……诶？店长你不会？」纲吉讶异的望着店长，却得到他那更讶异的目光。
「店长不就是负责准备一个场地和水电ok就行了吗？泡咖啡那是我聘的厨师和服务生的事吧？」语气过分的理所当然反而让纲吉不好意思反驳。
「那厨师呢？听诺罗洛前辈说厨师先生也跟了店长很久，应该会……」
「喔，小鲁鲁不负责咖啡啦，他有心里创伤。」店长那招牌的似笑非笑表情又回来了，「和章鱼害怕章鱼烧一样，小鲁鲁拒绝接受任何和咖啡有关的东西，所以没办法啦。」
心里创伤……
纲吉无言的抽了抽嘴角，就见店长非常夸张的叹了口气。
「看来没办法了，只能歇业等小诺诺回来……」
「不行！」纲吉急忙打断，「我、我、我会学的！我会尽快学会怎麽煮咖啡的！店长你绝对不能歇业，一定要发薪水给我──」
「哎呀太好了原来纲吉你愿意啊。」店长笑吟吟的拍手，从抽屉拿出一本咖啡大全就这样推到他面前，友善的拍了拍他的肩，「那就麻烦你了喔，很上进果然是好男人呢！今天就让你练习吧，咖啡馆的东西随便用，不过还是别太浪费了喔。」
「诶……诶？咦！店长！」纲吉哭笑不得的看着店长就这样把一本书推给他然後走人，走的毫不留恋，他抱着书转身看着空荡荡的咖啡馆，沉沉的叹了口气。
「……好吧，总之先自己摸索看看吧！先把诺罗洛前辈平时使用的器具拿出来好了……」
一整个早上，纲吉都在寂静的咖啡馆中捣鼓着那些器皿设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些微的焦苦，却又香醇的让人不讨厌。
纲吉摸索了一整个早上的时间和灌了一肚子的咖啡，无奈又有些泄气的趴在吧台上转着小碟上的精巧咖啡杯。
勉强能喝，但绝对不是好喝到能让人拿钱出来的程度。
说起来他明明都是照着书上的步骤，可冲出来的味道就是没那麽好喝呢……
「诺罗洛前辈快回来啊，我想你了……没薪水就没钱缴房租要露宿街头了啊……」
叮拎──
听到门边清脆的铃铛声，纲吉迅速反应站起来朝门口扬起温润的笑容，「不好意思我们今天休息，请各位明天──诶，没人？」他讶异的看着完全没任何动静的门扉发愣。
「你怎麽会在这里？」淡漠的声音从身後响起，纲吉回头，看着那倚在後台走廊出入口的黑色少年，愣了下後有些好笑的勾起嘴角。
「这应该是我问吧？你是Reborn？你怎麽会在这？顾客应该都是从前门进来的吧？」纲吉笑笑的问，「啊不过我们今天休息，所以抱歉今天没办法卖你espresso了。」
Reborn挑眉，乌瞳注视着纲吉一段时间後移开，在空旷的店内晃着，非常随意的把礼帽挂在架子上，「那家伙呢？」
「那家伙？」
「一脸奸商样的白毛鬼，这里的店长，那家伙呢？」Reborn绕去音响那，在古典柜上随意挑了张CD片便按下播放键，舒缓的乡村小调悠扬在咖啡馆中，空气彷佛活了起来。
纲吉看着他那理所当然的背影，轻笑出声，扬了扬手中的咖啡大全，「我不知道店长去哪里了，他把这个教给我之後就离开了。」
Reborn随意的扫过吧台内流理台上的一堆用具，「你要学手冲咖啡？诺罗洛那家伙怎麽了？死了还是残了？」
纲吉苦笑，「怎麽可能？你想得太严重了……前辈他去国外做交换学生了，二个月不会回来，这些是店长和我说的。」
Reborn又看了纲吉一眼，露出和店长有些相似的似笑非笑，「你说是就是吧。」
纲吉不太懂Reborn要表达的意思，抓了抓头发，看着他顺手从吧台上挑出一颗太妃糖扔进嘴里的模样，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和对方介绍过，朝Reborn弯起友善的笑容，「对了，Reborn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是泽田纲吉，以後请多多指教，Reborn。」
Reborn轻哼，勾起冷笑，「我知道，就那天不断送错咖啡的废柴服务生。」
「都快一星期前的事就忘了吧……」纲吉无法反驳，有些尴尬的挠脸，发现他一脸兴致缺缺的翻着咖啡大全，眼睛一亮，「Reborn你想找店长吧？那等店长回来前教我怎麽冲咖啡好不好？」
发现店长不在却没有马上离开，看来有很重要的事要第一时间和店长说呢。
Reborn抬眼，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嘲讽，「教你？你学得起来吗？」流理台上到处都是咖啡粉和水渍咖啡渣，这麽笨拙想学手冲咖啡这种细腻活，学得来吗？
纲吉淡哂，「没有学不来的徒弟，只有不会教的师傅。我会尽力学的。」
闻言，Reborn笑了，有些恶劣有些戏谑，「这麽明目张胆的挑衅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行啊，反正也没其他事要办。」他走到纲吉旁边，「知道步骤吧？弄一次给我看。」
「好。」纲吉点头，翻着咖啡大全，找着步骤後立在自己面前，拿过量秤准备秤咖啡豆重量，「要用什麽豆子比较好呢，Reborn？」
「随你便，反正钱又不是你出。」
「也是。」不过店长知道自己拿最贵的说不定会用这当藉口扣工钱……纲吉想了想还是挑了最便宜的咖啡豆，舀了一汤匙放到梁秤的碗上，不多不少刚刚好25克，2杯的分量。
纲吉瞄了书上接下来的步骤，拿出磨豆机把咖啡豆全装入里头，按下开关等着它运作完毕，「装饰柜那边的是手摇磨豆机吧？店长买来的古董？」他没话找话的和Reborn聊天。
「是那家伙从他师傅家要来的东西。」Reborn淡淡的朝柱子那的展示柜望了眼又收回目光，「不要磨太久，二号砂糖的粗细就好。」颗粒太细会萃取过量，太粗会萃取不足，适当的最刚好。
「好。」纲吉听话的按下停止键，倒出咖啡粉，「这就是二号砂糖的大小吗？」
「二号砂糖长怎样都不知道，你是生活白痴吧。」Reborn惯例的嘲讽几句，不过却点了点头，「下一个步骤。」
纲吉笑了笑，没和他计较，拿出滤纸照着书上的图放入滤杯中，把方磨好散发咖啡香的咖啡粉通通倒入滤纸上，拍了拍杯身让咖啡粉均匀平整，拿出手冲壶注入开水，正要倒入滤杯中时被Reborn制止了。
「你的水温呢？书上都有写还看漏，真了不起。」Reborn冷笑。
「我还真的没注意到小叮咛的部分呢，谢啦，Reborn。」纲吉拿过温度计量测，露出笑容，「有了，在这个范围内，那麽便继续了喔。」
步骤七，从中往外规律的顺时针或逆时针注水，让咖啡粉均匀吸收水份，水量稳定不可忽大忽小，40秒後进行第二次注水。
见纲吉那光提着壶就摇晃的模样，Reborn鄙夷，「把手握前面点，这点重量就晃来晃去的……」他看不下去的抓住纲吉的手，把握法调整正确，「这点力气都没有，果然是废柴吧？」
比他略小的手掌带着偏低的体温包裹着他的手，手指纤细修长，指节和指腹带了些许薄茧，纲吉怔了下，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我想我大概知道是哪边出问题了，Reborn你能示范一次注水动作给我看吗？」
Reborn抬眼望了纲吉一眼，手动了动似乎想放开，「……这样动作不顺。」他略不满的冷哼，就这样抓着纲吉的手倾斜壶口，水流平顺而稳定的注入滤杯中，绕着咖啡粉边缘顺时针转着，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而优雅，彷佛在进行什麽神圣高贵的仪式。
等注水量差不多时Reborn便直起壶身迅速松手，握了握拳走到洗手槽那开始洗手，「等40秒後注水第二次就行了。」
「嗯，谢谢你啦，Reborn。」纲吉微笑，等时间到时便再次注水，已没了先前的颤抖，水流非常的稳定而绵长，像透明的丝绸，「二杯的份，要嚐嚐吗？」他询问道。
「……嗯。」Reborn点头，坐上吧台的位置，面无表情的拉着自己的鬓角。
纲吉看着他的动作，抿抿唇弯起嘴角，拿过两个咖啡杯注入方冲好的咖啡，安静的把其中一杯推到似乎在想事情的Reborn面前，端着另一杯咖啡坐上Reborn旁的位置小口的抿着，翻阅着那本咖啡大全。
古老的钟滴答的响，仍是那安静的氛围和悠扬的乡村小调，纲吉望着自己的右手，上头似乎还残留着那麽点微凉的温度，他微笑，又抿了口两人合作完成的手冲咖啡。
真好，进步了呢。
是可以让人心不甘情不愿掏钱出来的味道。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