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晨光透进窗里的时候,她在他怀中醒来。
纵使两人衣着完好如初,但巫寒沁心里明白他们之间不一样了。费心维持的界线已被跨过,再往前,也许便是万丈深渊……
「在想什麽?」冯泉在她的耳畔轻问。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但当他拥她进怀里的那一瞬间,所有的烦乱焦躁突然都平息下来,他彷佛是只孤雁,历尽万水千山,终於找到可以栖息的枝枒……
「我在想我好久没有好好看过晨曦,都忘了它可以有多美了。」她覆住他搂着她的腰的手,轻道。
「说起晨曦,你真该看看关外……」一提起关外,他便想起了巫家堡。冯泉的心又是一沉。
巫寒沁知道他想起了什麽,而她不愿那场噩梦这麽快地碰坏了这份美好。
她回头,朝他娇媚一笑,「听你这麽说,就知道你来金陵这麽久,一定没好好游过金陵。」
她的笑好美,像清风,也像窗外的晨曦──
冯泉在她的浅笑中轻易地遗忘了心底的那丝罪恶感,「是没有。」
「你真该去看看的。江北珍珠泉、南郊牛首山,金陵可不止秦淮河一处好风光。」
这话是暗指他来金陵,只逛秦楼楚馆?
冯泉故意沉下脸,伸手到她腋下,「你逍谴我?」
「不要!我怕痒!冯公子!」巫寒沁又叫又躲,笑得花枝乱颤。
玩闹之间,他的唇不小心印上她的。
冯泉不知道她有什麽感觉,他只知道他的世界有片刻的静止。巫家堡、济仁堂、甚至她的出身来历都不再有任何意义,他只看得见她,她在他眼中,在他怀中,在他的生命中……
他忽然想那夜初见她时,那强烈的感觉:她将是他的一个大劫……
「小姐,」门外传来南兰的叫唤,「你起身了吗?」
冯泉一震,立即松开她。
「怎麽把门锁着呢?」南兰低喃。
巫寒沁将他的狼狈看在眼里,心头微痛。
还是不成的。她的身份是他跨不过去的藩篱,即使他对她动了心,也依旧瞧她不起……
她勉强维持脸色不变,扬声对南兰道:「我昨夜没睡好,想再多躺一会儿。」
「可今日不是要去庙里给夫人上香吗?」
对了,今天是娘和顾伯伯的忌日。
她看了冯泉一眼,道:「你先去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後再来唤我。」
「哦。」南兰离去。
巫寒沁起身,随意将长发拢到颈侧,走向门边。
「朝露,」冯泉唤她。纵使她的神色如常,他仍知道自己的反应伤了她。「我……」
巫寒沁回眸,甜笑依然,「我明白公子的难处。」
她明白他不愿旁人知道他对一风尘女子动了心,但她可明白魔心一动,他根本无法克制自己?
她转身想拉开门,冯泉走到她身後,将她环进怀里,「你就这麽随我?」
「朝露本来就该善体人意。」
她话里的赌气意味熟悉得让冯泉想笑。
他无来由地想起了寒沁,无来由地想起她生气时的模样。
「不晓得为什麽,我总觉得你很熟悉,这容貌、这性情……不全然相似,却全都像她会有的模样……」
巫寒沁的心跳砰然,禀息低问,「这『她』是你那失踪的未婚妻吗?」
「嗯。」冯泉点头。
「你们没试着找过她吗?」她问得小心翼翼。
「找过,但那样的大雪能活命的机会不大。」
原来他们真的当她死了。
她有些失望,却不是太难过,「这样也好。」
「嗯?」冯泉不知她为何突有此言。
「死了就不用受罪了。死的人不用,活着的人也不用。」
她话中有话,冯泉却只当她是自伤身世,微微收紧双臂,轻道:「我倒希望她活着。活着,便有相见的一天。」
相见?如果他知道她便是巫寒沁,会不会後悔自己说过这话?
他怎麽可能想见她?她又怎麽能见他?
巫寒沁不语。
「朝露,你落水的那一晚是不是存心……」他问得迟疑。
她在他怀里回身,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别问那麽多,冯公子,上青楼的男人是不会问那麽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