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很快就证明,这完全是以安跟小白设计好的!
当以安一脸窃笑,捧着托盘走回座位时,宜倩真的是差一点就甩头离开;是因为以安不停的道歉,「我们只是想给你一点惊喜啦,所以才没有说会多一个人跟我们聚餐;你不要生气嘛。」再加上……好啦,其实他也没有真的对她做什麽奇怪的事情,反而还把自己的玉米汤让给她。
她後来才听小白——那个很容易被忽略的本名叫做郑世玮——在讲,昱祺是最喜欢喝汤的,能让他把那一小杯汤让出来,所以表示他很有诚意想跟她和解。当然,那杯汤她没有接受,最後喝掉的人还是他自己。
她问以安,为什麽要安排这种恶作剧的见面方式,「想要介绍新朋友给我,可以跟我讲清楚啊!」
「啊就给你们一个回忆咩!」看看!这是多麽轻浮的解释法啊!这就是她表姊胡以安会讲出来的话。
在麦当劳那次见面,最後至少没有落了个不欢而散;宜倩还是有把东西吃完,也认识了小白跟他。後来仔细想想……以安的用心,最後还是达到了目的。
因为从那次之後,这个叫做朱昱祺的男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闯进她的生命,令她……想忘也忘不了。
***
以安听她叙述完,忍不住鼓掌。「你记得很清楚耶!」
宜倩皱着鼻子,「那是因为你跟小白心机太重了!我是很久很久之後才知道,你们根本就是要搞小型联谊嘛。」
「你要说的是相亲!」以安笑得极开心,宜倩看着她的笑容,忍不住把这表情跟网路上常看到的「XD」笑脸结合在一起。「可是你们两个吼……真的很『矜』耶,整个高中念完,我跟小白约好考同样的学校跟科系就为了在一起,你们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那年初的时候有没有终於如愿以偿的感觉?」宜倩突然觉得以安根本拿她们两个当作业绩在看嘛!是怎样?牵红线成功有抽成吗?
「有啊!喂,我一直想问你。」默默地,以安的墨鱼面跟她的枕头披萨都上桌了;以安拿起叉子卷面,一丝不苟又优雅的样子,简直要让宜倩跌破眼镜。「你是因为知道昱祺之後要到美国去接他们家的事业,所以才没跟他在一起的吗?」
枕头披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饺子,宜倩在点菜的时候看到觉得很好玩,所以就点了,实际要吃是必须要自己慢慢切开的。「啊?这个啊……」
她从没跟别人讲过——包括昱祺本人——如果他会在台湾念大学,她会希望能跟他至少同校,但是因为他高中毕业之後就到美国去了……这个小小的想望彷佛如流星般消逝,所以她从未松口。宜倩手握刀叉,小心切下枕头披萨的一小角。「就觉得……反正之後见面机会也不多,长距离恋爱阵亡率很高不是吗?」
以安专注地听着,墨鱼面的酱汁沾上她的唇;宜倩瞄了一眼,一边忍笑一边继续说:「不知道耶……虽然你跟小白一直很努力促成我们两个,可是我一直觉得缘分还没成熟。他大姊四月时不是回来台湾了吗?」以安似乎还不很确定这件事。「有啦!他跟我提过。」
「讲难听一点,我跟他就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宜倩说出这句话时有种莫名的感叹;然而,这是事实。「当然,你如果问我喜不喜欢这个人,我会回答:『喜欢』,但是好像……也仅只於此,何况我刚刚讲过了,距离;现在那边的业务都交到他一个人身上,短时间他根本抽不开身……我们有可能在一起吗?就算真的在一起,能像你们一样走到最後吗?」
宜倩撇了撇嘴,摇摇头,「我一点把握也没有,我想他也是。」她叉了那一小角披萨入口,自此不再多说。
***
她们表姊妹之後又聊了一点有关婚礼的事,包括什麽时候「做人」啦,或是蜜月要去哪里之类的,总之,话题没有再绕回朱昱祺身上。
今天的晚餐很开心,但也有种说不出的小感伤,这感伤的源头,或许就是出在他身上吧?
搭同一路线的公车回到住处,台北夜空充斥着霓虹灯,看得见繁华却看不见星光;宜倩走进自己的公寓,进了家门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高跟鞋脱掉——事实上她在餐厅吃饭时已经偷偷这麽做了;然後是身上的套装、裙子等等衣饰,换上棉T、短裤,按下电风扇之後,接着才是卸妆,要等到卸妆完,她才感觉像是真正回到家放松下来。
假睫毛、眼线、眼影、腮红、唇膏、唇蜜、粉底……随着卸妆棉沾染上这些色彩,在洗过脸之後终於恢复清爽,她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盯着自己的脸好一会儿,才慢慢走出浴室;她的脚还在痛,现在她已经认真考虑是不是应该像同事一样穿着平底鞋到百货公司再换?尽管麻烦,但是可以让双脚舒服一点。
她在书桌前坐下,叹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打开了笔电,还有准备铅笔盒以及活页纸,进行她每天写日记的活动。
一打开笔电,无线网路启动,紧接着是手机涌入的讯息声;因为她想多节省一点开销,所以她没申办行动网路,只有在家里时才会利用手机上网;她登入Facebook页面,赫然发现吃饭时,以安已经替她打卡了。啊!今天忘了跟她合照一张,可惜!她们表姊妹难得共进晚餐!这大概就是没有随时上网习惯的坏处吧?
她发了一个与表姊共进晚餐的动态,并且宣布她要当表姊伴娘的消息;她从大学还毕业没多久,虽然是已经吃到同学的喜酒过,不过实际参与婚礼过程倒是第一次,她很期待!随着她的发表,平常还有与她保持联络,互相关注的同学或朋友很快都来按赞、留言。她替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观看留言,然後暂时阖上笔电萤幕,摊开纸,拿起笔来专心写日记。
『第295天,今天表姊居然跑来找我了!我的天啊,我是在作梦吗!』她不禁笑出声,感谢以安,让她今天的上班日跟晚餐都变得值得纪念!『这是一个很棒的星期三!』
她喝了一口开水,调整风扇的角度,『表姊来找我吃晚餐,顺便告诉我一个好消息?是要讲她跟小白结婚吗?不只这样~她还告诉我要我当她的伴娘,太开心了!听说小白在跟她求婚的时候不仅秀下限,甚至可以说无极限!我心里在想……那个虽然很爱开玩笑,但是行为总是保持端正的小白?要怎麽样秀下限……我好想赶快看到他的求婚影片!』写到这里,手机里的警示声忽然「咚」的一声,提醒她有人对她的动态做出留言或是按赞,她瞄了一眼,转着笔笑了笑,决定继续先把日记写完再说。
『不过,果然,跟表姊见面,免不了还是会谈到你的事情……』宜倩放下笔,直觉就想要去抓立可白;这份日记,是她一个人的日记,但是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她写日记时总会把他当作是假想的诉说对象,所以在她这将近三百天的日记里,「你」就是代表朱昱祺。
要涂掉吗?宜倩总觉得自己好笨,为什麽要写一份他很可能永远看不到的日记,然後又假装是对着他诉说呢?她原本的意思只是希望……只是单纯希望证明即使没有他,她的生活还是过得很好,一样正常吃、睡、工作,交一个比他还高还帅气的男朋友,谈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把他爽快的抛在脑後。
但是每次写到「你」这个字时,宜倩很清楚,自己根本没办法忘掉那个人。
「他现在没有女朋友哦!」以安的话像原音重现在她耳际闪过。
她喃喃自语,「那又怎样……那又怎样啊?你有没有女朋友关我什麽事啊?干嘛跟表姊或是小白讲这种无聊的私事?」下定决心,她抓起立可白,把最後一句话涂掉。只是轻描淡写的写上:『还是讲到了小白的伴郎;我们又聊了一下她们蜜月的地点,居然要去北海道!十月去北海道有什麽好玩的啊?我一定要凹她们带点纪念品回来才行!』
总算写完,她像是完成一件大事,拿出资料夹,把刚写好的那一页放进去,就在日记归档的那一瞬间,手机发出「哔」一声尖锐的通知声;那是FacebookMessenger的响声。好久没有人用这个东西敲她了,会是谁啊……
手机萤幕亮了,Facebook跟Messenger各显示一个未读讯息,宜倩点开Facebook页面,那个留下讯息的名字令她瞠目结舌——
『CharlesChu:我是伴郎,请多指教。』
Charles、CharlesChu、朱昱祺……他居然来回她的动态!握住手机的手不停颤抖,原来他一直看在眼里吗?不是单纯加个好友了事?而且还很大方在她的动态底下留言说他是伴郎……
她下意识的点了他的名字,萤幕转到他的个人页面後,又点了讯息;然後手机程式立刻从FaceBook页面跳转到Messenger的页面,在原本应该要空白的对话框里,出现了一条新讯息:
『我九月底回台湾。』就这麽一句话。宜倩的视线立刻变得模糊一片,她咬牙,动手擦掉眼眶间的温热;讯息是一分钟前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