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在试了又试、失败再失败的过程中流水般过去,但这一年来,春桃除了力气稍稍小了一点(从单手扛起变成单手推动),冷风吹来会打个寒噤(但穿夏装在暴风雪中行走不会得风寒)以外,丝毫没有改变。
夜晚的楚府後花园月见门前,莫名沉默看着双手轻松举起门前石狮的春桃,摇摇头,往纪录上多添一笔。
「看来还是不行。」
堂堂迈入第一百二十六次失败。
莫名没有气馁,反而燃起一种叛逆的好胜心,这药效比最厉害的毒药还顽强,不管怎麽样也除不去,他思索着,脑中已经迅速又调整出六十四种药方。
平时听到失败都会气愤的春桃今日一反常态,动作轻柔地把石狮放回原地,一屁股坐下双手抱膝,莫名正狐疑,就见春桃两行泪无预警滑落。
这可把莫名吓了一跳,在他心中这小丫头总是生气勃勃的,爱笑又容易发怒,从不曾有这麽委靡不振的时候,像朵要凋零的桃花──不知怎麽,她这样子让他心里十分不舒服。
春桃流了一会儿泪,低声道:「怪叔叔,你不用继续治疗我了。」春桃幽幽道,抬袖抹泪。
「反正我已经决定孤老终生,四方飘零,等夫人有个好归宿就出家,一辈子青灯古佛,不求今生只修来世,保留这点力气将来在寺里应该还能派上用场,给尼姑们多挑两桶水……」
她到底在说些什麽?
莫名蹙着眉头看春桃游魂般地走开。
「新的药方都还没给呢?她走什麽?」
可是此後的三个月,春桃一次都没有来拜访莫名,他这才慢慢意识过来,原来那小姑娘说得是真的,真心不想治了。
他心里七八分懊恼──那麽好的实验素材,竟自己跑了?
「听说没有,宁楼巷里的那个柳秀才成亲了,娶的是自家表妹。」
「柳秀才年纪轻轻就考上秀才,也是颇有学识,只是我弄不懂,前阵子还看他追春桃姊姊追得很殷勤,托我们送了那麽多小东西,春桃姊姊也跟他出去逛过花灯会,怎就无声无息娶了别人?」
「对阿对啊!春桃姊姊好可怜,不管嫁不嫁都可怜……」
两个小丫头蹲在花墙下交头接耳,蓦地阴影笼罩,抬头一看,抱成团尖叫起来──
「啊!有鬼──」
「鬼」很镇定地等她们尖叫完才问。
「……你们说的柳秀才是谁?」
「是是是……住在宁楼巷巷尾的柳家独子,柳梦生公子……今年十六,去年刚考上秀才……」
莫名隐在头发下的眉头拧起。
『我欣赏的对象,必须是十五岁左右,只能接受误差一岁,弱冠少年,皮肤要白,脸蛋还没全长开,身高约一米六,目前得考了个秀才功名在身,家境贫寒到一般……』
她好像有这麽说过,自己前阵子出游去了,难道不在的期间她已经找到了未来的如意郎君?
而这家伙竟然不娶她娶别人?
莫名不知怎麽,突然想到春桃小小耳珠上总戴着的那枚桃花耳钉,那麽小,那麽惹人怜爱,又想到梳着两个花苞髻,戴着朵小桃花的女孩。
他把嘴唇抿得紧紧的。
柳家的门当天夜里被敲响了,柳秀才的瞎眼老母亲来应门,门前半天不作声,只感到一阵风吹进吹出的,老母亲问了一阵,不由得发起抖来,连忙关上门躲回炕上直念佛号。
可别是惹了什麽不乾净的东西上门来──
没想到老母亲一语成谶,不久之後,本即将迎娶美娇娘的柳秀才突然无限期延宕婚期,街头巷尾流传,是因为柳秀才得了某种见不得人的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