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病到第七八天,人才渐渐清醒。她叫他不用天天赶过来,他为了抓回一点面子,说:「你以为我想过来?我是看你一个人住,怕你死在屋里而已,而且是你给我发短讯,我才过来。」
「那也是,如果不是我发短讯给你,你也不知道了。」郁静逸的脸色苍白如纸,窗外阳光映入,柔和地在她的侧脸镀上一道浅浅的金边,使她的肌肤更是白得有种透明的错觉:「那也不错,死得乾乾净净的,」她有精力开玩笑了:「你欠我的十一万就永远不用还了。」
「傻瓜。你死了的话,就没人替我写论文。」他一听她提起那十一万,心里隐隐有点不舒服。他们度过那半年日子,完全是因为那十一万。他开始想,要不要将那十一万还给她?她又不肯收。算了,反正他们会上床、过得像情人,也真的是因为那十一万。
他们本来就只是朋友。
「看在你照顾我的份上,就将那十一万元扣减好了。」郁静逸扳着手指数:「你来照顾我的机会成本挺多:你跷了一星期的课、你有一星期没回家吃饭跟睡觉、你有一星期没有跟其他女友约会。一般钟点工人的时薪大约八十元,我算你一百元好了,扣除每日睡觉的九小时,日薪千五元,一星期就是……」
她没数完,封玮就撕开一块小蛋糕塞着她的口。她病好之後,就没再提起扣减十一万元那件事。
第二个学期,她依然有为他写论文,可他想起她先前熬病了,就只叫她为他写一篇论文就算了。那之後又过了半年,他们已过了大二的第一个学期。她渐渐的没有将十一万挂在口边,跟他上床之後,也没再孩子气地说:「又少一次了,感觉好像很快就用完那二百二十次。」以前,郁静逸老是向他撒娇,总要他一星期上去她家两三次,他起初觉得烦,後来心想:也是自己愿意陪她玩这个「包养」的游戏,他就配合一下,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六个月前,他还是每星期去她家两三次,两个多月前,她不知怎的更改了打工时间,由隔天打工,变成每天都去。自上了大学後,郁静逸是隔天去cafe打工,星期六日就帮中小学生补习,但後来她一口气推掉所有补习,星期一至星期六的下午至夜晚均去打工,为此跷掉不少课。
他问她哪来的时间读书,她用短讯回覆:「就趁夜晚跟清晨,最近比较忙,你也不用常常上来。」封玮感到内心有些不舒服,自嘲地想:那些做人情妇的,被男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就是这种感觉麽?隔了一会儿,她来发来短讯:「那你就能多跟朋友出去玩。」
他的酒肉朋友多如繁星,在校园随便逛一圈都碰到三四个熟人,单是上过一两次床的「女性朋友」亦不少。郁静逸却几乎是没有朋友的。中学时,她老是缠着封玮,其他女生觉得她不要脸、倒贴,她也不甚在乎,就成了独行侠。她向来不注重其他人的眼光,只要喜欢一件事就会做到底,也不顾任何冷言冷语,只坚持去执着於那些她觉得有价值的东西。她说,这叫做择善固执,封玮倒怕了她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