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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问也知道,被别人说你和一只狗很像的话,无论是再乐观、再正面的人也绝对开心不起来,更何况是看来一点也不欢乐,甚至有点阴沉沉的方哲宇。所以,我并不打算跟方哲宇说阿吉的事──
「方哲宇,我们社区有一只狗叫阿吉……」喔,我这坏嘴!
好险,方哲宇没打算理我。
又过了两个星期,每到〈音乐赏析〉这门课,我都会抛弃向来最喜爱的倒数第三排、靠近後门座位,热脸贴冷屁股地坐到方哲宇隔壁。
有点奇怪,是吧?
但要是将我看似反常的行为拿来和我与阿吉的日常互动相对照,一切又会变得合情合理──
方哲宇对我来说就是阿吉。
不瞒您说,我对阿吉就是如此死缠烂打,不管牠再怎麽不理睬我、再怎麽撇过头、再怎麽闭上眼睛,试图眼不见为净,这些都阻饶不了我想要「干扰」牠的慾望……二哥于季说我有病,但我真的很想看阿吉对我摇尾巴。
无奈的是,有句话是这麽说的,「狗眼看人低」,阿吉是狗,我是人,我一直都被牠看得很低……
阿吉到现在都不怎麽喜欢我。
「方哲宇,你记不记得上个星期──」
嘘!
他用眼神警告我闭嘴,我只得悻悻然地坐好。
今天的课程延续上周未完的日治时期,讲到歌手纯纯与作曲家邓雨贤的暧昧情愫,老师配合音乐剧片段讲解台湾当时的唱片产业,我没在听,只顾看着明明已婚,却还是用一首〈四月望雨〉和纯纯互诉情意的邓雨贤。
尽管演员的歌声再好,我心底一点感动也没有。
「花心。」我忍不住嗤声。
方哲宇看了我一眼,这回换我不搭理他。
本来就是嘛……目光紧锁在投影萤幕上,不知不觉投入了情绪,明知故事的时空背景与现在的观念不同,看见元配孤单等着忙碌丈夫回家的独角戏,我依然忍不住红了眼眶,深深吸了口气,试着不要让人发现我的眼泪。
灯亮了,故事暂停,我低头抹掉颊上的湿意,模糊的画面停在战争爆发的时刻,耳边听见老师的解说,说明台湾音乐的发展历史,脑海闪过了某些画面,我的思绪停在适才的剧情不断打转。
我知道,大时代的动乱造成了情感的颠沛流离,爱与不爱没有一定的道理,可是我就是不懂为何人们无法坚守一份纯粹的感情……坚贞不渝,是我所向往的爱情。
「你……」
难得方哲宇先开口了,饱含哭音的嗓子却害得我不想回应。
「……干麽?」声音小得差点连我自己都听不见。
他默默将面纸放到我的桌上。
我怔了好一会儿,才取出面纸按去眼角的泪痕,小心翼翼地避开眼线,以免破坏我费尽心思化好的妆容。
「他们没在一起。」
「什麽?」
「邓雨贤最後还是跟元配在一起。」
方哲宇没有看我,只是一个劲地整理桌面上的纸张,好像那些白纸有惹到他似的,我看得出来他在转移尴尬,因为他光是同一叠资料就弄了三次……啊,现在是第四次了。
「你看过了?」我问,起伏的情绪恢复了正常。
「嗯。」
「是喔……」
「虽说是历史改编的音乐剧,但其中不晓得参杂了多少旁人的穿凿附会,说不定他们根本没有感情牵扯。」嘴上说着状似安慰的话语,方哲宇的眼神始终没转向我,「……如果你想知道结局的话,可以跟老师借影片回去看。」
话音方落,老师正好宣布下课。
身旁的同学陆续走出教室,方哲宇也不例外,他这次没有再找老师讨论事情,头也不回地离开,而我不知道哪来的冲动,居然跟了上去。
但我没有叫住他,就是跟着。
跟踪狂的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