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捱过寒冬,就能再迎接下一个春天;而人的生命殒落之後,却是再也没有机会复苏了。话说回来,此时的花儿是此时的,开得再美也不是少年时所见的景致……
当发现无论身处何方都能想起与那人的一点回忆,感受到对方的身影、声音如梦似幻地在心中缭绕,那人就不只是自己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当那个人离开之後,他便带走了自己的世界──
不对。那个人,曹子桓,就是自己的全世界。
对司马懿来说,再也没有什麽治世、乱世了。曹丕离开後,一切事物对他来说都不再有任何意义。而这些,司马懿本来都没有察觉到的。至少在他发现自己无论睁着眼、闭着眼都会不自主地想起对方之前,他没有察觉到。
「待我走了以後,这就是属於你们的乱世了。」
就像现在,司马懿又出现了幻听,像是曹丕现在就在他身旁耳语一般。
这句话,是某日曹丕突然对司马懿说的。当时的司马懿并没有马上意会过来个中之意,而曹丕只是轻笑了几声,不如以往还会挖苦他几句。
难道说,那时对方已经能预料到事情会如何发展了吗?知道自己无法捱到乱世终结,知道将来司马氏会爬到曹氏的头上……
还真是天下第一会装傻的人啊,曹子桓。司马懿只会在内心这样称他。
「虽说此时是夏季,下雨时还是挺凉的。父亲别受凉了,进屋内吧。」
司马懿转过头,是长子司马师用略带担心的眼神朝自己望过来。他朝对方笑笑,又回头过去、徐徐喝着茶。
「待我走了以後,这就是属於你们的乱世了。」
「咦?」司马师没听清楚司马懿的话,只是偏着头看他。
还真是跟自己当年一模一样的反应啊。现在的世界,是你们──我的儿们的世界,是治是乱都是你们的,而不是我的了。司马懿只是笑着看司马师,就像当初曹丕对待自己时那样,没有把心里想的话给说出来。
「父亲为何直朝着孩儿笑呢?」司马师也挂着笑容问,「应该问,父亲刚才有与谁在这里吗?茶杯有两只呀……」
「这个嘛……」
大概是夏日的、若有似无的幻影吧。
「仲达呦,你可曾後悔过进到这宫中?」
「还真是尖锐的问题啊。您期望我怎麽回答呢?」
「面对尖锐的问题,料到问者想听什麽,不该是你最擅长的吗?」
「这样吗……。那我就说实话吧,我可天天後悔着呢。」
「哦?还真是,给你斟两杯茶就让你飞上天了──」
「遇见您以後,我天天後悔着没能再早一点与您相识。」
「呵,现在才想着要奉承我?没这麽单纯吧。你这招是……」
「只是单纯的真心话而已。」
「真心话、吗……。听着还不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