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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西下,秋风微微,天际一片火红晚霞,映在相偎的两人身上。
苍炎面无表情的背着白雪,本想用术法将她那只肿得跟猪脚一样的伤踝给治好,不料……他强大残虐的法力在她身上竟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能凭空劈开一座大山,砍掉千山老树,甚至一记眼神就能杀死百里外的肥鼠精,可是独独对她没用。
於是在她抱着他的大腿,苦苦哀求良久之後,他才极度不情愿的纡尊绦贵,负起了这个妖魔界中最低下的妖物。
白雪哪里知道他内心的百转千折,迳自将手中的蜜饯子递到他嘴边。
「苍炎,这个蜜饯很好吃的,你吃吃看,不吃会後悔喔!」
他无奈的张嘴吃下那颗足以甜到掉牙的鬼蜜饯,以他的性格,他是死活也不吃别人给他的东西,可惜为了这个原则,他被背上的这个小兔妖硬是往他嘴上塞不知哪来的食物而弄破了唇,血……还留在嘴上,估计已经风乾了吧!
「真难吃。」他说了句一整路都同样的评论。
白雪耸了下肩,纤臂搂了下他的肩,自然的将头靠在他的脑後,却在看见他的发色後,开始研究了起来。
「苍炎,你的发色黑红黑红的,好特别喔!」她拿起自己颊边的一束发,凑近他的脸,「你看你看,我的怎麽就是黑色而已。」
他冷冷的回道:「除了我,放眼妖魔界,你找不到这种黑红发色。」就连他身上的紫袍也唯有他能用,其余妖魔都不能以此色为衣着。
「这该不会是假发吧?」她用力的拉了下他顶上的墨赤之发。
他止住脚步,微微侧脸的看着她:「你果然还是比较想用爬的去吧!」说罢,他就要将她往地上扔。
她连忙搂紧他,讨好的笑道:「我最爱开玩笑了,你千万别当真,我相信它是真发,真的。」小手轻轻的抚了抚刚才被她用力扯过的发。
他哼了声继续走着,感觉某人的手仍一次一次的摸着自己的发时,他没好气的丢了句话。
「要不要我拔一根下来送你?」
她惊喜道:「可以吗?我要一小束,要有黑有红的喔!」
「……我想杀了你了。」
白雪吐了下舌,将脸埋进他的肩颈处,在内心大笑着。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谁让他一开始就那麽气人,用不屑的眼神看她,说话那麽的难听,还用脚踢她,虽然没有用力啦!
她唇边无声的扬起笑意,那是得逞的快乐,也是捉弄他之後的满足。
苍炎是何许人也,自然将她那点小心机看在眼里却不说破,因为没有必要,他懒得将口舌浪费在不必要的事情上。
日夜开始交替,天空不知何时已换上了黑衣,淡淡的星洒在其中,微亮的点点光芒,让冷冷的夜空添了些许暖意。
白雪真的累了,加上脚踝传来隐隐的疼痛,她感到乏了,不由得靠在苍炎坚实的背跌入梦乡。
苍炎不用回头,也知道自己背上的小兔妖已经睡死了。
他静静的背着她,脚程加快,掠过山、经过水、尽管他已经利用法力,却发觉自己的脚力无法达到该有的水准,看来是她影响了他术法的能力。
他万万没想到那颗该死的心竟然能牵制他到这种境界,简直是天杀的!
都怪这只笨得要命的兔子,若不是她吞了自己的心,他早已去到九霄云外,寻世上纯净之心了,还在这儿背她去找什麽妖朋友,担误了他寻心时间……
等等,蓦然一记残忍的想法在他深似海的脑中成型,想着想着,他嘴角勾出邪笑。
他的心乃万年彩石所化,坚实、多变而且很冷,冷到刺骨的那种寒,她吞下这麽个心,居然没被冻死,也就是说,她的心能为自己原本的彩石心接受,所以……
他寻了千百度的心,就在她、身、上!
俊美的脸荡出摄人心魂的微笑,既然找着了他想要之心的宿主,那麽夺心这种小事,他压根不放在眼里了。
耳畔传来细微的呼吸声,他忽然觉得,背上这只兔妖,原来也不是那麽讨厌呐!至少她还能有些用处,而她该因此感到荣幸。
肩上没由来的传来一股湿意,他向来面无表情的神色顿时黑了一半,额际的筋还跳了二下。
「笨兔妖,你竟然睡到将口水流到我的衣上。」他用力动了下右肩,试图把背上那只睡死的兔子给弄醒。
白雪吓的连忙醒过来,惊喊:「摇得这麽厉害,地震了啦!」
「你以为装傻就没事了吗?」他斜睨着她,一脸寒冰。
她不解的眨了下眼:「我干嘛装傻,而且我又怎麽了我?」她不就是借他的肩靠一下,小睡片刻而已,他该不会想因此说她吃他豆腐什麽的鬼话吧!
「你嘴角口水还留着……」这笨兔子简直没救了。
她心中一惊,手抹上了嘴角:「我睡到流口水了……」接收到来自某人恶狠狠的目光,她硬着头皮望向自己方才靠睡之处。
噢……原来她感觉到口渴,是因为口水全流到他的衣杉上了!天呐!还有没有比这个更令她想装死的事呀!
她已经有种想不顾伤脚跳下他的背的念头了,畏罪潜逃说的就是她这种妖吧!
在他杀人的目光下,她硬扯出难看的笑容:「大哥,你应该很明白,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睡得太熟了,不小心就流了些口水,然後它们又不小心的刚好全落在你的衣上……你,你应该不会这麽小气怪我吧?」
他笑了:「放心,我会把你养肥了,再宰来吃,现在还不杀你。」
闻言,白雪如释重负的露出笑容,然後朝着他湿了的衣上吹气,徐徐的微热妖气自她口中呼出,既然他没大发雷霆,她自然得想法子亡羊补牢了。
见她傻呼呼的用着微弱的妖气来烘他的衣,苍炎再次感到,这只兔子果然天真到近乎呆笨的程度,正好能让他简单的“偷走”她的心。
白雪好不容易将自己做的“好事”给处理好,就见他侧颜那眉、那眼角,甚至连嘴角都微微上扬,显然是心情不错。
她这一颗受惊过度的兔子心才安下,虽然她不相信他就是那远在天边见都没见过的魔尊,可他每每一记冷得足以冻死人的目光,让她不得不屈怕在他的淫威之下。
他突然出声问:「你说说看女人这种东西会在什麽情况下,才愿意将自己的一切无私奉献给另一个人?」
从现世那一刻,他除了自己以外,没在乎过任何人,在他眼中,雌雄是一样的,他甚至从不让女人近身,更别说碰过她们了。
白雪愣了下:「你该不会看上那个倒……幸运的女人了吧?」差点不小心将“倒楣”二个字老实说出来,还好还好。
「我有说过你能发问麽?只管回答我。」
她翻了个白眼:「想也知道,要女人死心塌地,只有一个办法。」
「说!」他眉峰微挑。
「只要让她爱上你,她连心都能掏出来给你了,爱情是盲目的而勇敢的。」她见过,在绿芽和墨寒身上,在神无念和虹霓身上,他们都为了爱,义无反顾的付出一切,就为了相守、相爱。
如果也有一个人那麽爱她的话,那她真的可以连命都不要的,只为了那个人。
苍炎:「是麽?」
爱,是世间万物,三行五界之中,最无用也最可悲的东西,他不懂爱、也不屑爱,更不明白它为何存在,可是,他现在必须得想办法让自己看上去像“爱”上了身後这只笨兔子。
他光想就觉得难受,他厌恶爱、厌恶笨,此时他却得要同时接受这两种自己憎恶的事物,他……需要调适,至少目前,他还无法假装爱上她。
看着他原本上扬的眉目又冷下去,白雪缩了下肩,不断回想自己,刚才是不是无意中说了令他极度不快的话。
她移开目光抬眼望着天,小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肩。
「苍炎,快抬头看,天空好多星星,好美啊!」她下意识将头轻靠在他的,水眸定在漫天星光,沉醉在里头。
苍炎抬眼望了下天:「不过是些没用的石子在发光罢了。」
白雪:「是发光的石子没错,可是很美啊!只是我觉得你的那颗石心更美,因为它的光芒更耀眼更迷人。」她没说谎,苍炎的心是她见过最美的东西了,闪亮之中带着迷人魅惑的气息,好美呵!
他空了心的胸口猛地被扯了下,他不明所以,声音微哑:「所以你就将它占为己有,吞了就不吐出来了。」
「都说了那是不小心吞下去的,你还要记仇多久,大哥!」白雪一脸悲苦样。
苍炎:「你可以叫我魔尊。」他不叫大哥这种难听的称号。
「……我认为苍炎比较顺口。」白雪不再理他,迳自沉迷在星光之中。
她是第一个敢直呼他名讳的女人,也会是最後一个,看在她的心有所用途的份上,他可以不计较她的无理。
他能容忍她一切作为,直至她将心奉献给他的那一刻,然後他就会亲手杀了她,给她所谓痛快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