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在经过十个小时後,至少我爸是保住一命,转往加护病房。
加护病房不能让家属随时陪伴在侧,於是我们回家补眠,我打电话给学校替她请假,自己的学校就直接翘课了。
我本来想睡一觉,等到晚上开放家属短暂探视的时候再到医院去,可是我睡不着,我满脑子都是钱的事,我知道这样很世俗,但谁让我活在俗尘,就得被世俗左右。
首先,我绝对不可能转回卫贤了。
没问题,给我一段时间说服自己放弃,但在这段时间中我还是得想办法去弄出医药费和赔偿,那肯定不是一笔佛心的数字。
要找谁?雅岚?不行,如果真的是十七岁的我,肯定会这样做,可是二十九岁的我晓得,跟朋友借钱,还是最好的朋友是最要不得的,除非你们已经决定要绝交。
白新烈?如果告诉他将来我会嫁到他家做牛做马他就算愿意,他妈也绝对不会。
「我到底要去哪里拿钱……」最後我决定把头埋在枕头底下、闭上眼睛假装俗尘暂时不存在。
等我再度睁开眼睛是被家里的电话吵醒的,雅岚说已经下课,要去医院找我,我确定时间,发现自己睡了一下午,匆匆告诉她是哪间医院,就出门了。
我跟她约在大门,我比她还要早到,室外是盛夏,我决定到看得见大门口的大厅去等。
等没多久,头开始痛,我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坐下不久,我感觉到正後方的位置也有人坐下,我之所以会在意,是因为当四周成排的位置大多是空位,如果有人坐在你正後方,你必定会觉得怪异。
我正想找个机会回头看看是怎样的怪人,先瞧见门口停了一辆高级车,有点眼熟,是白新烈他家的车。
但下车的是雅岚。
看来她通知白新烈了。好吧,打起精神,你不会希望在他面前气色不好。
雅岚下车之後回头对车子里的人说话,我没看见白新烈,距离也太远根本不可能知道他们在说什麽,但我莫名心里有点烦躁,我希望他们快点进来,或者我该出去迎接?
不要好了,我头好痛,想先养精蓄锐。
我只手撑着下巴等待,不经意看到一只手伸出来替雅岚撩了脸颊旁的头发,我突然放下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不是因为那只手的主人用了多少温柔在那个动作里,而是雅岚脸上的表情──尽管隔了一段距离,我都看得出来她的脸微微地红了。
雅岚在笑,脸蛋红扑扑的笑,那才叫真正的气色好。
我僵硬在原地,还不确定该做些什麽,耳边传来一个声音问:
「你就没想过阿烈不喜欢你,可能是因为有另外喜欢的人吗?」
我第一个反应是出拳。
分解动作来看──首先,我稍微往旁边退开,再来扭转上半身,主要着重在腰部,以增加拳头的力道,然後下半身滑下椅子,完成一个完美的闪躲加攻击。
可惜的是,我的拳头被一只粗糙的手掌给握住。顺着手往上看见一张脸──
谢君大。
「你为什麽会在这里?」我很诧异。
「那是你的朋友吗?」他没有松开我的拳头,倒是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外头的雅岚。
「……」我居然一时回答不出来。
「不是的话就好。」他的话很玄。
「什麽意思?」我问,同时试图抽出我的手。
他加重力道,我差点发出痛呼,他则笑道:「那你就不需要体会我昨晚说的和好朋友抢喜欢的人的感觉。」
他确实撩拨了刚才在我内心深处闪过的某个不愿正视的模糊想法,我马上告诉自己不可能的,在我知道的未来,别说爱上,从来没有任何一丁点迹象显示雅岚喜欢过白新烈,甚至白新烈向我求婚的方式都还是雅岚出的主意。
没错,就是这样。而我会觉得不舒服,全都是因为我是个占有慾很强的自私鬼。
我淡定道:「刚才我是一时失神,现在我准备好回答你了,首先,对,雅岚是我的朋友,直到未来都会是很好的朋友,再来,不,我们不会抢白新烈,她不是你,她并不会以看我痛苦为乐。」
我由衷希望最後一句话能让他明白我完全了解他的居心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