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啊,都……十五、十六年前了吧?」我扳着指头算数,饼乾盒在我腿上随着不平的路面跳动,实在算不准,就问驾驶座上那家伙。
他是我的青梅竹马,还是邻居那种。
我认识他的时间比认识卓雅岚还久,但我们并非一直都待在彼此左右,毕竟男女有别,青春期对任何青梅竹马都极具杀伤力,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甚至不跟对方说话,在路上看到彼此还会绕道而行──这大概就是现实中大部分的青梅竹马都不会修成正果的原因。
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分开的日子太长、太深刻,快乐的记忆又总是容易忘怀,直到现在,我都还会对我们在今天结婚的这件事感到茫然疑惑,好像有人把我们之间开心的时刻都快转掉了。
「嗯,大概吧。」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打轻快的节拍,他分神看了我一眼,玻璃珠般的浅褐色眼珠子非常漂亮。
尽管是现在,被他盯着看我还是会因为不好意思而闪避眼神,也有可能是因为是今天的缘故──今天我们结婚了。
「总之,先打开来看吧。」他轻快道。
我一时没想法就照着他说的打开伪装时空宝盒其实只是普通饼乾铁盒的盖子,立马又觉得太没个性,忍不住反问:「欸,你是真的不怕自己的信被公开吗?」
「可是当初不就是为了让你看才写的?」
这倒是……
「哇,你这个人一定没有丢脸的经验吧。」我还是酸了他一句,边拿出里头的信数了数,「奇怪,少了一封。」
他把车驶上高速公路,「少了?」
我闭上眼睛在心里又算了一次,「对,你看,我们一人要写两封,所以总共应该会有六封,但是这里只有五封。」
「搞不好在盒底。」为了安全驾驶,他目光始终保持向前。
我知道他说的是盒子内的底部,但还是故意把盒子翻过来,拍了拍外底,惊呼:「哇,找到了……才有鬼。我已经找过了,真的没有。」
他分心斜眼我,我故意做了个颇欠揍的鬼脸,忽然瞥见左方快车道高速切来一台车,距离实在太近,我忍不住尖叫。他被我这惊声尖叫给吓得哆嗦,立马抓紧方向盘,偏离原本的方向,险险的闪过,却依旧遭後车剧烈撞击,我们的车子在高速公路上打滑旋转,感觉像在果汁机里被甩来甩去,然後撞得头破血流。
那是短短几秒钟内的事,我却说了这辈子所有的「停下来」,连余额也不留──只希望我们的车子和全世界的时间都能停下来。
二○○四年,九月二十八日。
确切让我回来过去的契机,我只能猜想是在事发当时,我紧紧抓住了那个伪时空宝盒──明明真身只是一个老旧的饼乾盒,为什麽会有此等神力──就算有人这样质疑,我也只能说,不然你也去买一个回来试试看。
但是,如果回到过去的启动原因是你最爱的人死在你面前,也许你不会想尝试,至少我就不只一次後悔当时我为什麽不是抓着他?而是那个破盒。
所以这次,我一定要抓紧他──
「可是,为什麽要回到这麽远的过去啊……」我边跑边问某个不知道存不存在、或超然存在的大宇宙意识。
汗水到了光是跑步都会自动飞散的地步,我的膝盖软了好几次。如果有一台摄影机跟在我旁边跑,一定有好几次我都跌落镜头之外,身上因此多了更多的擦伤,但是当那道贵气又严肃的铁栏杆大门在眼前展开,我原本慢下来的脚步又逐渐加快,心跳猛地撞击胸腔,分不清紧张还是体力不济。
我几乎是撞上铁栏杆门的,警卫也被我给惊扰,跑出来大声问我要干麽。
「蔡……咳咳咳──」喉咙乾得发痒,我一开口就是一阵猛咳。
「你是哪里的学生?快回去上课吧,别惹麻烦。」警卫没好气地赶人。
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落难沙漠没水喝的困境,我不断深呼吸想缓和,喉咙却更乾涩,摀着跑步後疼痛的胸口咳得惨绝人寰,好半晌我才吼出这麽一句──
「蔡荣荣找白新烈!」
说完後,我不理会警卫臭脸相向,抓住铁栏杆,便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