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海的少女》
「喂,永俊。你又睡着了?」少女清澈如露水的声音响起。
永俊睁开了迷蒙的双眼,用手背粗鲁地揉了揉眼皮。「啊,抱歉……」
少女无奈地微笑,视线再度转往二人眼前的大海。她湛蓝的双眸里,染上了深邃的海蓝色,大海与她的眼睛互相辉映,活像神秘迷人的蓝宝石。
「悦玲,今天是什麽日子?」永俊正色问道。
「你睡糊涂了吗?今天是七月八日,是我们看海的日子。」悦玲用手推动着轮椅,朝永俊鼓着腮帮子。
永俊的内心猛地一沉,难道又失败了吗?
他不自觉地紧握拳头,看来是时间定位上出错了。可是,他已经没时间了……
「不过,只要能和永俊一起,就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悦玲淡淡一笑,从白衣中抽出细白的双手,轻轻包裹永俊的拳头。
永俊紧蹙眉头,没有答话,眼里闪过一丝的苦涩。他的目光投往深沉平静的海面,蔚蓝的天空与大海形成一色,两者没有丁点裂缝,彷佛它们原本就是一体。
但实际上,它们从未接轨,也从未拉近过距离。只是它们的颜色,令人误以为天空和大海曾经交错。
「我们还是走吧,你应该早点休息。」永俊深知将要发生的事,神色忧伤地说道。
「咳,咳……不,这次不看的话,恐怕以後再没机会了,何况我不想离开永俊。」悦玲咳了几声,虚弱又固执地回答。
永俊很想反驳,但他知道悦玲所说的话不假,她确实会在明天因并发症而离世。
如果他这天有阻止悦玲来的话……不,若果他和悦玲没有相爱的话,他们就不用那麽痛苦,悦玲也不会死了……
一想到悦玲苍白的脸、冰冷的双手、紧闭的蓝眸……永俊的心便狠狠揪痛,他不想再次面对她的死亡。
「那麽,你先睡一会吧。」永俊抽回思绪,决定不再劝说她。悦玲微微闭上双眼,不足五分钟,她就安然入睡了,胸膛平稳地起伏。
永俊垂眼看着这个虚弱的人儿,伸手轻轻抚摸她白晢的脸,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悦玲,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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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俊再度睁开双目,此刻他身处於时间海内,这里一切都是扭曲的,四周飘荡着不同的时空洞穴。
作为时空旅行者的他,曾经无数次穿过这些洞穴,但从未试过像这次紧张。
「这次一定要成功……」永俊喃喃自语,拖住沉重的身躯,迈步前往其中一个洞穴。
「啧,这是最後一次了,你还不死心吗?」一道沉厚而不耐烦的男声传来。
「我知道,只是管理者大人,我想你答应我一件事……」永俊眼神无比认真,向声音的主人请求。
男子无奈地抓抓後脑勺:「我已经宽容你四次了,你还向我提要求?」
永俊心知理亏,却仍严肃地低下头:「求求你了!」
男子见他语气坚定,随意地摆摆手:「好吧,毕竟你是个死刑犯,我就破例答应你吧,当是替你完成遗愿。」
男子看着永俊远去的背影,想起他的请求,叹了口气:「真是愚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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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八日,永俊穿过一条时空洞穴,不消一刻,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这是大海吗……」海天一色,永俊凝视亮丽的蓝天与大海,脑海中涌出一词。
他把视线投往不远处,一个推着轮椅的少女身穿白衣,静静地看着海,她浓密的睫毛微微上翘,湛蓝的双目映出海的蓝,天的苍。
永俊注视少女的双瞳,他从没见过天空和大海融和得如此自然,更没见过这样如诗如画的美景。
少女留意到永俊的视线,朝他灿烂一笑。
此刻,这个看海的少女,用大海与天空的眼睛,捕捉了永俊的心。
及後,他们相知相爱,永俊才知道悦玲和他一样,都是不能久留於这世界的人。
「真是浪漫呢,一对随时会消失的情侣,就像大海和天空的相遇,不知会是谁先消失。」当时悦玲苦笑地说道。
永俊看着她悲伤的侧面,不禁心想:若果我们没有相爱,或许彼此就不用痛苦了。
永俊不能停留於一个时空超过两年,他明知不应爱上悦玲,他更不认为二人会有好结果。
可是,爱情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填满了微小的心房。
他们像本应相距遥远的大海和天空,却因这次时空旅行的机遇而相连。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放弃这段爱情。
永俊暗暗下了决心:即使将来怎样,他都会找到方法,让他们永远在一起。
直至亲眼目到悦玲的离世,永俊才深明自己的想法是多麽的幼稚。
「悦玲……」永俊握着一只冰冷而纤细的白手,紧紧盯着床上的悦玲。她的脸色比平常更为惨白,已经毫无血色。她美丽的蓝眸恬静地瞌着,彷佛只是安祥地睡觉。
永俊的心第一次感到撕裂般的痛楚,他抱头胡乱地叫嚣,像要把揪心的痛驱赶出体外,但一切都是徒然,他的身心仍如被千刀万剐,心房好像被掏空了一个黑洞。
不知过了多久,永俊的声线都变得沙哑了,他才惘然地坐在椅上,发现自己一直牢牢地抓住悦玲的手。
他不想放手,不想她离开自己,不想相信自己害死了她。
若然他不与悦玲去看海,她就不会因着凉而引起并发症,更不会比自己更早离开了。
如果……悦玲从来没遇见他,她就可以活久一些了。
永俊此时从悔疚中清醒过来,俯视自己摊开的双掌,眼泪不止地洒落在掌心。他粗暴地用手背擦去眼泪,作出了一个狠心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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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八日,永俊迎来了同一个景色。
可是,他这次选择转身离去。
他忍住不去看悦玲的身姿,迈步往相反方向前进。
他内心明明很想抱住悦玲柔软的身体,明明很想感受她的体温、见到她的笑容……
但为了救她,永俊都按捺住了。他紧握着拳,与悦玲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後……
「你不停下来看海吗?」清澈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步调。永俊咬得嘴唇发白,没有转身,只是微微地摇头。
「是吗……」悦玲的语气中带一丝惋惜,但没有再作声。
永俊用力深吸口气,往反方向跑了起来。他不能回头,为了悦玲,他不能与她相遇,就像大海和天空一样,它们即使相连,也不能长久。
只是他天真的以为,它们总有一天能够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其实,是永俊忘记了,它们的距离是多麽的遥远……
他们的爱情,由始至终只是个错误。
永俊跑了好一阵子,气喘吁吁地弯下了身躯。汗水和泪水从他的脸上滑下,「悦玲,我爱你……」
其实能和你一起,是我最大的快乐。但我的存在、我们之间甜蜜又痛苦的爱,却只会令彼此悲伤。
愿我的离去,能带给你真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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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八日,一名少女坐在轮椅上,安静地凝望大海。
「我昨天不是说过,今天不要看海吗?你会死的!」男子有些恼怒地问道。
「啊,是你。」悦玲朝男子莞尔一笑。
「对,是我,真是的……你怎麽不听我说……」男子不甘地翻了白眼。
「咳,咳……抱歉抱歉,不知为何,总觉得今天我一定去看海。而且,我好像忘了些很重要的事……」悦玲说着,泪水不自觉地夺眶而出,为何她会感到如此痛心疾首?她搞不清这份悲哀从何而生,她只是很想很想……再看一次大海,哪怕是最後一次。
悦玲的目光映出了深蓝的大海,她湛蓝的双目倏然变得平静无波澜,随海水和时间的流动,渐渐失去神采,缓缓地闭上了。
男子瞥了眼悦玲,便仰视万里无云的天空,感叹了一下:「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办到了。」
过了好一会儿,男子望着染上红霞的天空,与大海互相映衬的景象,慢慢走回时空洞穴。
临走前,他轻声丢下了一句:「笨蛋,你以为改变了那个选择,将来就一定会按你所想而改变吗?」
他的话在大海与天空间回响,直至夜幕将它们完全分隔,声音才慢慢没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