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几乎每天都在吵架。」许瑞霖淡淡地说，「有些人把我们看做一对情侣，因为我跟他同居了，但我们不是在床上，就是在吵架，然後分开。」
各居一房。
安穆程在书房，他占着主卧室，他一直不知道那间小房间是干嘛的。
「就连娜娜也不知道真相。」他跟安娜娜算「同事」，而且还是学长学妹关系，他在学院时，就很照顾安娜娜。
他的理论不受欢迎、思想偏激，而且只想跟有钱、长得帅的男人在一起，早就被学院派的人唾弃，他看安娜娜年纪小，学院里的学生动则二、三十岁，不然就是老教授级的，安娜娜只身一人，就像萝莉妹妹跑错教室。
好接近。
接近了之後，话就聊开了。
安娜娜很聪明，但她还不懂大人之间复杂的事，有许瑞霖陪着，就像多一个哥哥，她高兴得很。
透过安娜娜，他认识了安穆程。
「娜娜还好吗？」
「穆程说她不做机器人的研究了，她在写小说。」流星还记得，安娜娜借了他一件洋装，素色的长裙。
「噢，那还真是遗憾。」许瑞霖早已听过这个消息，网路上都找的到。
「她对我很好，她帮我修好了手脚的皮肤。」
「原来是娜娜修的……」难怪流星头部的损伤没有修好，许瑞霖知道，以安娜娜的个性，不会乱动自己不熟悉的东西。
许瑞霖往前走，弯下一层螺旋铁梯。
流星跟在後面。
蓝色水缸楼下是橘色水缸。
那橘色让流星想到橙汁，不知道嚐起来是不是甜的？
这里没有漂浮的恐怖骨头，只有一大缸的橘色水，光线柔和，比较不让他害怕……但有了刚刚的经验……那橘色水後面，不会突然冒出个什麽吧？
「我用这些来做人工皮肤。」许瑞霖用手杖敲了敲玻璃，「我的皮肤不敢说是最好的，可是它一定要能够跟有机物合成。」
人是有机物，机器是无机的。
许瑞霖想做的皮肤，一定要能跟人体的有机融合，才不会出现大量的排斥。
「可惜我一直找不到适合的配方，只好让它拖着。」
「拖着？」
——橘色水是用来做皮肤的，那会不会……游出一张脸啊？
一想至此，流星就很紧张。
「这些是替换物，包括楼上的，我的皮肤有破损，我就换新的，骨头也是，关节也是，坏了就换，这是我目前为止，所能想到的办法了。」
修修补补、注射大量药物，麻醉药、止痛药、精神安定剂……
他都快不知道这样下去有什麽意义了。
「流星，我的身体有一半以上都是人工的。」
许瑞霖以右手解下左手的绷带，绷带下的皮肤溃烂得更严重，但也上了青青紫紫的药水，看起来只有「手形」，却不像一只正常人的手。
「尤其是我的脸。」
许瑞霖以左手手指碰了碰颧骨上的伤口，慢慢地，手指往内压，压进红肉色的伤口里，流星看了都觉得痛，但许瑞霖浑然不觉。
伤口底下，翻出了钢骨。
流星怔了一怔，不仅视觉，感受上也十分震撼！
人的骨头不是钢铁做的吧？
为什麽……
许瑞霖用右手按触控萤幕，像在变魔术，作业平台上的方形水坑注满橘色液体，许瑞霖以左手泡进液体里，像在捞东西，手掌一洼，掌心浮贴一块薄薄的皮肤，他把那块皮肤贴在自己的颧骨上。
滋滋——
周围的皮肤一接触到那块贴的，起了一些泡沫，两者慢慢融合，但形状深浅不一，新贴的皮肤有点凹。
许瑞霖像在做黏土，又从水里「捞」出了一块皮肤，对着镜子，反覆贴合。
作业平台上都有镜子，许瑞霖像在化妆的女人，已经很习惯了，习惯到不化一下，就不敢出门。
流星想起自己喝的汽水，皮肤起泡的感觉，好像气泡在舌尖，但跟喝汽水不同，许瑞霖把人工皮肤贴在脸上，就把钢骨贴住了，伤口暂时遮掩了，他再从抽屉里找出药品，沾着纱布，抹在上面。
药水是紫色的，但一擦在人工皮肤上，就变红了，周边起了红色的痂。
——原来他那「伤口」是这样造成的……
流星看了，十分恍然。
这还算是「人」吗？
而且他那样……不会痛吗？
痛？许瑞霖早已感觉不到痛，他麻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