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好像有个声音……
在叫他……
听到包装纸的声音、闻到花香,男人说,我不知道你喜欢什麽,可是……可是红玫瑰很适合送情人;那个男人的声音是多麽温柔,他每天期待的事情就是听到他唤他……唤他……
口唇开合。
却没有声音。
「!」
流星猛然惊醒。
看到陌生的天花板!
这里是哪里?
天花板的油漆斑驳,发霉发了一大块,灯泡前有几只苍蝇在飞,叮叮当当的,飞去撞灯泡,他躺在一张床上,粗糙的棉被底下凉凉的……
他掀开被子一看,才发现自己全身赤裸,但他手、脚上的破损都修好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的皮肤也是完整的。
他昏迷多久了?
这张床很脏、很硬,别说棉被的材质粗糙,连床单上都留着黄色、褐色的污渍,那可不是抽象画还是床单上的花纹,那就是奇怪的不明污渍!
流星平常睡的床都是洁白的,床单乾净,棉被柔软,也不会有奇怪的味道,但这里有……
不管那条被子的材质多差,他只想将自己的裸体紮实裹住,他在家里才不会管那麽多,可这里不是他家!没有家带给他的安全感。
这间房间很奇怪,空间跟他的小房间差不多,都不大,但地上都是毛屑、灰尘……
桌上有油腻的脏碗盘,电脑桌上堆满书报杂志和乱涂乱画的纸,装垃圾的黑色塑胶袋一包包堆在墙角,墙上到处是补丁,而且还在用古老的建材——水泥,补得东一块、西一块,没有贴壁纸,但有壁纸刮除的痕迹。
「喵~」
——那是什麽声音?
他吓一跳,从床底下钻出一只三花猫,磨蹭他的脚。
——小……小猫咪?不,这只猫还满大的,是「成年人」了吧?
他想抱起那只猫,撑着猫咪的前肢腋下,但猫咪身体一扭,就跑掉了。
在房间里像逛大街,挺自在的。
「喵~~喵~~」三花猫拉长脖子叫,像一位公主大叫着她的仆人。
超理所当然。
不久,流星听到脚步声,好像是走楼梯上来的声音。
咚、咚、咚,声音闷闷的,不快。
但流星立刻丢了裹身的被子,跳下床,跑到……房间没地方可跑,只有两扇门,一扇门传来脚步声,一扇门没有,他开了那扇没声音的门,里面是浴室。
有个小窗户……
他关了门,锁上,踩着马桶,想爬上窗。
声音!那个声音好像在开门!
——不要!
小窗子的玻璃是翻盖式的,即时平行翻,也没办法卡进一颗头,流星抓着那片玻璃,用力!用力!
他连着窗框把整个窗户「拔」下来。
好像听到他弄出的声响,浴室外有人在撞门,还有猫叫的声音!那只猫的叫声一点有不文雅,反而像婴儿哭喊、像打雷,喵呜喵呜的!很难听!
——不要!
流星双手撑着框,撑起身体,挤出那个方形洞口。
头伸出去,外面虽没有二十几层的大楼风,大概才五、六层,下面堆积了大型纸箱等杂物,高度不算「很高」,但墙壁完全没有踩脚和攀爬的地方,是一片光滑的水泥墙。
碰碰碰!
对方不知道是敲门还是撞,弄得流星很紧张,他挤出窗户,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这麽头下脚上地跌了出去。
「啊——!」
痛……
落地的时候,他感觉到痛。
先摔到地上的是手臂,膝盖也摔坏了,好像还有点扭,他的下半身不能动……
他用单手往前爬,看到那个盖着纸板的流浪老汉,流浪汉抬了抬眼皮,一口黄牙扯出鄙夷的笑,翻了个身,躲避阳光就继续闭眼,在纸箱阴影下打瞌睡。
流星往前爬,即使他粉身碎骨了,但他的意识还是清楚的。
动啊!动啊!
他的脚不听使唤,好像两条没有用的东西。
他不要待在这里,他想回家!
可是……
那边还有他回去的余地吗?
「穆程……」
他希望有人来接他,不要丢下他,不要离开他。
一把伞遮住阳光,在流星头上遮下阴影。
「还想逃吗?」
流星茫然地抬起头,因为反光,他看不清撑伞的人的脸。
「你……是谁……」
流星眯着眼睛,觉得自己好像快昏倒了,天地都在转,他是一具破败的躯壳,没有人疼爱。
「我是创造小木偶的木匠,」那个人的声音有点低沈,但很圆润,「我也是蓝仙子。」
有一个童话,叫小木偶。
老木匠没有儿女,就自己做了一个小木偶作伴,蓝仙子赐给小木偶生命,让他动起来,但小木偶始终是个木偶,不是真正的小男孩。
於是,蓝仙子承诺小木偶,只要他能证明自己的勇敢,诚实和无私,蓝仙子就会施展魔法,将小木偶变成真正的小男孩。
但,这个故事其实有个盲点。
如果蓝仙子这麽厉害,他为什麽施法只施「一半」?他为什麽不一开始就把小木偶变成真人?他这不是……显出他的法力有点low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