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原來我們都寂寞 — (十三)

我手里拿着剧本坐在仿古的觉轩花园里,背靠在柱子上,反覆的检视剧本的细节。明天剧本就要做第一次的排演,我希望能先把可能会有问题的地方找出来,免得有突发状况没办法随机应变就糗了。

欧瑞学长一直说我可以不用这麽紧张,毕竟是我第一次被采用的剧本,要是顺顺利利的话,死而无憾了!

其实我是个大剌剌的人,可是对於文字有点小偏执。不是说我的文笔有多好,好到让人赞叹。只是我对於自己有兴趣的东西,一向都要求能做到好还要更好。常常一篇作文或作品,只要时间允许下,我一定会反覆看了好几次才交出去。可惜我是个粗心的人,所以难免还是会犯打错字之类的错误。

闭上眼睛模拟剧情画面,鼓噪的鸟儿在树丛里喧嚣,三月的风抚过微凉的肌肤,虽然春天已经悄悄来到,乍暖还寒的温度还是不禁让我瑟缩一下,拉紧针织外套阻挡些许凉风。

「每次都下次下次,什麽时候你才真的不会对我说谎!」突然从假山後方传来女生略带哭声的质问。

我睁开眼睛,看向声音的来处。

「你不要这样,我不是故意说谎!她只是心情不好,我陪她聊天而已,你不要想太多啦!」

这也太烂了吧?多少连续剧八点档的男主角都用这种理由出轨!女生心情不好就陪她聊天、陪她喝酒、陪她去做千奇百怪的事情,最後还不都是一觉醒来一件不剩,不小心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好歹也换个藉口吧!

「既然只有聊天而已,为什麽你不直接告诉我?为什麽说你在家?」女生哭到有点犀利的声音让我为她难过,我想全天下的女生应该没有人,发现自己的男朋友骗自己不崩溃的。

「我就是怕你误会所以才没告诉你,你之前不是说我跟哪个女生走很近,你不是很开心?」男生话语中带着无奈,声音我越听越觉得熟悉,是谁啊?

我站起来想要把男生看清楚,但是假山把视觉角度全都占满,除非我走到假山的旁边,才能看见声音的主人。我犹豫该不该往前,一方面是这种难堪的场面谁都不想要被别人看见,另一方面想到李柏勳跟我的孽缘,就是因为不小心偷看到他被人告白才开始,搞到现在惹了自己一身腥。如果我偷看又被发现会不会再次把自己推入火坑里?李柏勳的事情我已经够头疼了,随便再加上什麽可能就要换我崩溃,那下场一定很惨。我看我还是多保护自己一点,情侣之间的事情从来不是外人可以去介入的。

可是那个男生是谁啊,声音真的耳熟耶……偷看不行,那我坐在这边继续偷听总没犯法了吧?

「就算我不高兴我也希望你告诉我实话,你这样要我以後怎麽相信你?!」

「你听我解释!」男生越来越急躁,分贝也越来越大声。

「你放手!我不想听,如果你没办法做到对我诚实,那我们在一起还有什麽意义?乾脆分手啊!」

「你不要每次一吵架就说要分手好不好?」

唉,不要说男生听到女生一吵架就提分手很厌烦,连同样身为女生的我也不禁嗤之以鼻,我不能够理解那些女生到底在想什麽。

分手这种事情,跟结婚一样。

第一次说分手的时候觉得难以启齿,说出口的刹那泪直接像长江流水般奔腾,心痛到难以自我,天崩地裂、世界末日彷佛到来。另一方错愕、心痛、不舍、苦苦哀求,无论需要许下再困难的承诺只求换回对方的心。

第二次说分手,似乎比第一次容易说出口,泪依旧会流却不似第一次狂奔,心仍旧会拉扯可相较第一次有那麽点不痛,世界可能会倒塌却只是可能而已。另一方错愕、心痛、不舍、同样苦苦哀求,无论再次许下更艰钜的承诺也求挽回,但心里对这份感情的坚持慢慢开始悄悄瓦解,尽管嘴上说着多爱。

第三次、第四次、……、最後一次,一次次、一遍遍都再挑战彼此间的信任。就像拿把利刀在你们之间一笔一笔的划开距离,你怎还能奢望?祈求对方能永远不弃不离?你自己都已经不把你们之间最珍贵的缘分捧在手心呵护、连你自己都不懂感情其实很脆弱经不起任意的对待和试验,怎可期待对方一辈子将感情任由你任性?

因为爱所以在乎。

一吵架就把分手放在嘴里说的人,要怎麽让对方相信你是真心爱他?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就会在意当你将分手这个字眼吐出口时,对方将会多晴天霹雳、多手足无措、多心痛不已。感受他的难过而心碎,不只是任由情绪摆布,只考虑到自己的委屈、顾影自怜。

所以我无法苟同一天到晚把分手挂在嘴边的人。

「如果你能让我放心,我们需要一天到晚吵架?我需要跟你说分手?!」女生的声音撕哑刺耳,躲在一旁偷听得我有点坐立不安,不会等下发生什麽事吧?社会新闻最爱报导情侣吵架,因爱生恨泼硫酸、分屍之类的,我应该没这麽幸运吧!越想心底越毛!

「我承认我是不够诚实,但是就算我有跟你坦白说,我们一样还是吵架啊!因为你根本就不想要我跟别的女生有交集!」男生听起来火气也上来,似乎没有要好好安抚女生的意思。

「林杰森你根本就不懂我在难过什麽!」

竟然是林杰森?!哇哇哇,我真的太强了,连杰森跟他女朋友吵架这种场面都会被我遇上!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麽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难道你就有理了?我们分手!」

「好哇,你要分就分,烦死了,就只会吵着分手!」林杰森耐心用尽的对女生怒吼,女生放声大哭,一边嚷嚷林杰森是混蛋。

女生似乎哭着跑开了,哭声持续一阵子就逐渐远去。

林杰森是我班上同学,和李柏勳一样有着帅气的外表,同样是阳光男孩,个性却南辕北辙。李柏勳对女生的态度始终很冷淡、很傲慢,可是林杰森是公认对女生好到炸开来的最佳好朋友。

杰森对女生的好是大家有目共睹,不管是心情不好需要有人陪,还是纯粹想出去玩,杰森总是二话不说的答应。平常也是体贴入微,要是有女生生理期不顺,热可可一定奉上;出去逛街要是东西太多、包包太重,杰森也任劳任怨的当佣人;被欺负需要人帮忙出气,杰森义不容辞接下重任……总之你想得到的,几乎杰森都很乐意帮女生的忙。

杰森那麽多的优点里面,只有一点不好,就是他只适合当好朋友。

杰森绝对不是当男朋友的最佳选择。原因很简单,只要试想有哪个女生会愿意,让自己的男朋友无条件的对其他女生无微不至?每个女生只想当男生心目中的唯一,要把体贴分给其他人根本不可能。

「唉。」我叹了口气,世界上最无解的就是感情事。

看了手机的时间,我把剧本收进我的包包里,站起来把衣服稍微整理一下,准备要去买晚餐回家享受美食与影集的飨宴。

「唔!林杰森你怎麽还在这里?」当我绕过假山要走上情人步道时,踢到盘腿坐在步道旁的林杰森。

「还?所以你刚刚都听到了?」林杰森颓废的靠在石头上,抬起红红的双眼不解的问。

该死,我怎麽讲话这麽不经大脑,这不是完全告诉林杰森:「哈罗,刚刚你和你女朋友吵架闹分手的事情,我躲在旁边偷听得很开心喔!」

「呃,你还好吗?」

「你觉得我看起来像还好吗?白目!」林杰森白了我一眼,我自知理亏的乖乖蹲下,准备好好当个知心大姊姊。

殷筱琦下次千万不要再好奇偷听别人的事!

「喔好啦,我好好的再改我的剧本,我又没叫你们来觉轩吵架,我也很无辜好吗?」我嘟着嘴咕哝,我也很无辜啊!

「你真的很没良心欸,你不应该安慰我嘛?我失恋欸!」

「大哥,我知道你失恋,可是也是你自己先不老实的怪谁?」做贼的还喊抓贼,这家伙某方面和李柏勳有的拼。

「我本来想说我就陪学妹聊聊天而已,没必要跟她讲,免得她又想东想西。谁知道她帮朋友出来买东西,看到我和学妹坐在小7里面聊天就不高兴!」

「那你干嘛不一开始就说,不就没事。」

「不是我不说,是因为我跟学妹真的只有聊天,拜托她也想想,在小7除了聊天还能干嘛啊?之前我有试着跟她说,可是你知道她怎麽回我吗?」林杰森激动的转过头问我。

「不行。」我悄悄得翻了白眼,要换做是我男朋友跟我说三更半夜要陪学妹谈心,我的答案应该也是不行,孤男寡女,这谁放心的了?

「对啊,她就跟我说不行,可是学妹哭成那样,没人陪她万一她想不开怎麽办?然後每次遇到这种事情就吵架!」

「学妹难过要哭,你担心无所谓,可是她可以找她同学啊。你是有女朋友的人欸,好歹要顾忌一下你女朋友的感受吧?再不然你可以请你女朋友跟你一起去之类的不就得了?」有些事情换个处理方式,是可以避免的,我真搞不懂是林杰森真得那麽笨,还是他本来就不在乎?

「可是学妹又不认识我女朋友,在不熟的人面前哭多尴尬!是你你要在陌生人面前哭吗?」林杰森愤愤不平得继续向我大吐苦水。我记得我跟杰森好归好,但是鲜少聊心事,都是打屁居多。大概是因为秘密被我听到了,不如不吐不快的全掏出来吧!

「你又没有问,怎麽知道学妹不愿意?再说如果是我,心情不好要找的对象,绝不会找有女朋友的人。先不管会不会发生什麽事情,流言的杀伤力是很可怕的,本来没有的事情,别人随便一两句天花乱坠,讲也讲不清又要从何解释起?要保护自己就要懂得避嫌啊!」我干嘛要在陌生人面前哭啊?从小到大我倔将的个性就不许我在别人面前掉眼泪,再委屈都等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能放声大哭。

「感觉学妹不会愿意,而且当下我真的没想那麽多。」林杰森摇摇头。

「你管她会不会同意,不同意就更有鬼,明明就知道你有女朋友了!」我再度翻了白眼,天啊?!

「学妹应该不是这种人吧?」

「林杰森我真的快被你打败,你是不是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女朋友为什麽跟你吵架啊?!」

「不就是我骗她吗?」林杰森不解大眼汪汪的看着我,像极无助的哈士奇。

「对,你是骗她没错,她当然也生气,但最重要的是,你一直没办法让她对你百分百的信任,你让她对你感到不安。女生在感情上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你的不诚实更加深她的不确定,懂吗?」

「可是我没有不爱她啊,我对她付出很多,我也尽量给她安全感。我不懂我还要怎麽做才能让她感受到我的心意。」

「我也不知道,感情世界里的一粒沙子都可能翻天地覆。假如你还想要跟她在一起,我想你需要好好想想,再和她沟通看看,做出让步不见得是件坏事。」我想我话也只能说到这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感情也是一样的道理。不同的背景想法的人排列组合後的故事,看似终点没有什麽不同,可过程却都不尽相同。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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